白骨广场的灰烬尚未完全散去,风眠月的步伐已然踏上了新的阶梯。
这一次,阶梯不再是枯骨拼凑,而是由整齐的白色石块筑成。石块表面镌刻着密密麻麻的纹路,宛如经文,却都是亡魂的咒语。
她每走一步,那些石块都会震颤,似有无数幽魂在低声呢喃。
“骸骨王座……”
风眠月心底涌起一股压抑的直觉。
这一步,她将面对的,绝不只是幻象。
——终于,阶梯尽头,一座由亿万骸骨堆砌而成的宫阙屹立眼前。
宫阙恢弘,仿佛天穹下的一座白骨山岳,殿顶镶嵌着无数空洞的头颅,眼窝中闪烁着幽暗的磷火。
宫殿中央,有一张王座。
那王座由无数死去巨兽的骨骼拼接而成,高耸入云,威势森然。
王座上,盘坐着一尊模糊的巨影。
他头戴残破的骨冕,浑身缠绕灰白死气,眼眸深邃如无底的深渊。
哪怕未曾开口,气息已如山岳般压迫而来,让风眠月心口一窒。
“你终于来了。”
声音低沉,仿佛跨越无尽岁月,在殿内回荡。
风眠月眼神一凝:“你是谁?”
那身影缓缓抬起手,指尖骨节分明,宛如白骨雕刻。
“吾名早已消散于岁月。众生称我——骸骨之王。”
风眠月眸光微冷。她早在骨塔外听过传说:此塔镇压的最古老亡灵,便是骸骨之王。
他曾经生前横行诸天,号令万鬼,死后执念不灭,反而凝聚成亡灵主宰,成就这座骨塔的核心。
她静静开口:“你要拦我?”
骸骨之王微微一笑,露出森冷的白齿:“拦你?不,我要——选择你。”
“选择?”风眠月眉头一挑。
骸骨之王目光如深渊:“我坐在这王座上,亿万年。亡灵的力量,永远不会消散。但我需要一个新的躯体,一个新的承载者。”
“而你……”
他缓缓起身,身躯如同巨人,俯瞰风眠月。
“你有资格成为新的骸骨王,承受无尽的死灵之力。”
话音落下,整座殿堂轰然震动。
无数骸骨在殿壁、穹顶之上坠落,化作一条条白骨锁链,直扑风眠月,将她紧紧包围。
“屈服吧。”
骸骨之王伸手,声音冷酷威严。
“承载我的意志,从此万灵臣服于你。”
风眠月眼神骤冷。
“屈服?”
她冷笑一声,长剑横空,星火在剑身燃烧。
“我风眠月,从未向谁低过头。”
轰——!
剑光猛然炸裂,化作漫天火海,冲击那些扑来的锁链!
然而,下一刻,她心神一震。
那些被焚烧的锁链并未消散,而是化作无数骷髅之手,从烈焰中伸出,死死抓住她的双臂与脚踝,仿佛要将她拖入深渊!
“徒劳的挣扎。”
骸骨之王的声音轰鸣,带着一丝戏谑。
“此塔无数亡魂,皆归吾所掌。你一个生者,又怎能抗拒亿万死者的力量?”
风眠月的呼吸急促,浑身力量似被压制。
耳边,骤然传来千万道亡灵低语:
“接受吧……成为新的亡灵之主……”
“死亡才是解脱……”
“让一切归于虚无……”
那声音侵入心神,企图撕碎她的意志。
风眠月额头渗出冷汗,手中的剑微微颤抖。
她心神几乎摇晃。
——但就在此刻,脑海中忽然浮现一张清晰的面庞。
沈芷安。
那双执拗的眼睛,带着温柔,却也带着绝不屈服的坚韧。
风眠月心头一震,呼吸骤然变得炽热。
“不,我不能停。”
“哪怕是亿万亡魂,也休想让我屈服!”
轰——!
她全身的星火骤然暴涨,血肉仿佛被灼烧,但眼神却前所未有的坚定。
“骸骨之王!”
“王座再高,亦不过是执念的囚笼!我踏来此地,不是为了承载,而是为——斩断!”
话音落下,风眠月猛然爆发。
长剑直指王座,剑意如天河奔涌,直斩而去!
——轰隆!
整座白骨王殿瞬间剧烈震动。
骸骨之王抬手,灰白死气汇聚成滔天骷髅洪流,与剑光正面碰撞!
殿宇轰然崩碎,无数骸骨飞溅,天地似乎都在这一刻摇晃!
风眠月的身影被洪流冲击,胸口一闷,鲜血狂涌而出,却依旧紧握长剑,步伐不退半寸!
骸骨之王眼眸中的阴火骤然剧烈跳动,低声怒吼:
“生者!你怎敢反抗本王!”
风眠月咬牙冷笑,血水从唇角滴落,眼神却如烈焰燃烧:
“因为我不是为你而战——”
“而是为活着的人!”
轰——!
剑光猛然突破死气,直逼骸骨王座!
骸骨之王瞳孔骤缩,身影震颤。
在这炽烈的剑意下,他周身的白骨竟开始崩裂,死气被一点点撕开!
王座轰然碎裂!
骸骨之王仰天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声音中带着不甘与疯狂:“不——!吾乃万骨之主,不该被……毁灭!”
话未落,他的身影便被剑光彻底吞没,化作漫天灰烬,随风散去。
整座白骨宫阙轰然坍塌,只余下满地残骸与寂静。
风眠月气息急促,浑身血迹斑斑,却依旧挺立不倒。
她抬头,目光落在前方——
那里,新的阶梯,正从废墟中缓缓浮现,通向更深的未知。
“王座已毁,骨塔也该动真格了。”
她擦去唇角血迹,步伐沉重却坚定,再度踏上台阶。
而在远处的虚无之中,一道幽冷的声音悄然响起:
“很好,风眠月……你斩了王座,却也唤醒了真正的守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