漩涡将沈芷安完全吞没的刹那,她只觉得天地骤然一空。
四肢失重,心神坠入无尽深渊。
耳畔,仿佛传来万千低语,细碎却又重叠。它们像无形的丝线,企图钻入她的识海,将她的意识彻底撕裂。
“毁棋者……你执剑而来,可知你所毁者,究竟是什么……”
“棋子因你而散,棋局因你而乱,代价,你可承受得起吗?”
“你走到此处,只是为了……逃脱宿命?”
那些声音没有情绪,却带着无可抵御的威压,似乎每一句都能动摇人的心志。
沈芷安心口一沉,双手紧紧握住剑柄,剑心之光轰然绽放。
“我不是毁灭者。”
她声音坚定,回荡在虚无之中,
“我所毁,只是囚笼!”
轰!
剑意自心底冲出,化作一轮明光,驱散了耳畔的低语。
随即,她的脚下,忽然出现了一片大地。
这大地辽阔无边,却空无一物,只有灰白色的石子铺满地面。
远处,天幕低垂,血色的云雾翻涌,像是压在天地之上的巨掌,令人喘不过气。
沈芷安微微眯眼。
她明白,这便是被“深渊之眼”吞入之后的世界。
——一座由幻象与心魔交织而成的试炼之境。
“眼中世界……”
她低声呢喃,握剑而立。
下一刻,大地轰然震动。
无数裂缝从脚下蔓延开来,灰白石子翻涌,化作一个个高大的石像。
那些石像没有面孔,只有模糊的轮廓,却同时转头,齐齐望向她。
“入眼者,受审。”
低沉的声音轰然响起,像是从这些石像的胸腔中传出。
随即,石像们齐齐抬手,虚空中浮现出巨大的棋子。黑白交错,瞬间坠落,朝沈芷安压来。
——嗡!
棋子所过之处,虚空扭曲,仿佛要将一切碾碎。
沈芷安不退反进,长剑骤然劈出!
剑光化作惊雷,狠狠斩在棋子之上。
轰!!!
黑白棋子碎裂,化作无数光屑。
可在它们碎裂的刹那,沈芷安只觉得脑海中猛地一震,仿佛有一股陌生的记忆闯入!
——画面一闪而过。
一个陌生的身影,在古老棋局前低声叹息:“我走错了这一步……”
“这是……”
沈芷安心头一震,忽然意识到:这些棋子,并非单纯的攻伐,而是承载着前人落子的执念。她每斩碎一子,便会接触到那段执念的残影。
果然,第二枚棋子落下时,她又斩碎。
这一次,进入脑海的,是一位白发老者的身影。
他神色悲戚,喃喃低语:
“若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宁愿不入此局……”
画面迅速消散,沈芷安眼神微动。
“原来如此。”
她明白了。
“深渊之眼”的试炼,不只是力量的对抗,而是要让她直面无数前人的执念与悔恨。若她无法承受,便会被执念侵蚀,失去自我,彻底化作新棋。
而唯有在这些执念中保持清明,才能走到尽头。
——第三子,第四子……
棋子接连坠落。
沈芷安剑光连斩,每一次斩碎,便有一段陌生的记忆闯入。
有青年怒吼:“我愿赌一切,只为杀出这局!”
有女子哭泣:“为何……命局不容我活?”
有僧人低语:“棋外之人,终究不在棋中……”
无数声音汇聚,层层叠叠,几乎要将她的识海撑爆。
沈芷安面色苍白,剑意却未曾动摇。
“你们的不甘,我知。”
“你们的悔恨,我亦知。”
“但你们的道路,不是我的道路!”
轰!!!
她剑心之光骤然暴涨,化作一轮烈日,将那些执念尽数压下!
大地震颤,棋子碎裂的光屑在空中翻腾,竟凝聚成一只巨大的眼睛。
那正是“深渊之眼”的化身。
它缓缓睁开,凝视着她。
“毁棋者,你承载了太多执念,真的还能前行吗?”
声音低沉,带着试探。
沈芷安眼神冷厉,剑锋直指苍穹。
“我既已走到此处,纵然背负万千执念,也要杀出一条路来!”
话音落下,她脚步一踏,剑光冲天而起,径直斩向那巨眼!
轰——!!!
天地骤然撕裂,整个“眼中世界”在震动中崩塌!
无数碎片飞舞,黑暗与光明交织。
沈芷安心口一闷,仿佛被重锤击中,眼前一黑,整个人被撕扯进另一片虚空。
临昏迷前,她耳畔回荡着最后一句低语:
“毁棋者……你已得承认。但承认,不等于放行。”
“真正的路,还在后面。”
——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已是一片陌生的天地。
这里,不再是灰白大地,而是一座黑色的石殿。
石殿穹顶之上,悬挂着一副残破的棋盘。
棋盘之上,仅余最后一子,静静悬浮,散发着冷冽的光。
沈芷安心神一凛。
她明白,真正的试炼,终于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