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海翻涌的余波逐渐归于寂静,天地间仿佛被抽离了所有声音。那尊以无尽血气凝聚的巨人轰然崩塌,化作无数血雾,随风消散。沈芷安立于破碎的血浪之上,长剑垂落,剑尖还在滴落着赤红的雾气。
她胸口急剧起伏,呼吸之间似乎还带着灼热的火焰。那一战虽以胜利告终,却几乎逼出了她体内所有潜藏的底牌。血色烙痕在左肩处微微跳动,仿佛有一头沉睡的凶兽正在低声咆哮。
“呼……”沈芷安轻吐一口浊气,双眸望向前方。
在血海彻底崩灭之后,一道光门缓缓显现。它并不高大,只是丈许之高,却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威压,仿佛门后连接的并非凡尘,而是未知的深渊。光门的表面流转着灰白色的纹路,如同某种古老符文在低吟。
洛长风曾说,魔域深渊的试炼远非单纯的杀戮,真正的险境往往在更深处。沈芷安心知,若说第一重血海巨人是“力”的考验,那么接下来的,必然会是针对她心魂的试炼。
“既然命运要我沉沦,就看我是否有力破局。”她低声自语,旋即抬剑,一步踏入光门。
——
光门之后,是彻底陌生的天地。
炽烈的阳光并不存在,四周笼罩着一种死寂的灰白色调。脚下不再是海,而是无边无际的沙漠。灰色的沙粒细碎而锋利,随风飞舞,摩擦间仿佛能切裂血肉。天空中没有日月,只有一层浓厚的雾霭,仿佛这方天地已被剥夺了光明。
沈芷安缓缓收剑,目光警惕地环顾四周。空气中带着腐朽的气息,仿佛这里埋葬了无数亡灵。每一步踏在沙上,都会传来“咔嚓”的轻响,似乎踩碎的不只是沙粒,而是无形的骸骨。
她心头一沉:“这就是魔域的第二层?”
耳边忽然响起一阵若有若无的低语。声音模糊,却又极具穿透力,仿佛从她心底直接涌现。沈芷安立刻屏息凝神,手按剑柄,眼神冷厉。
低语渐渐清晰,竟化作她熟悉至极的场景。
眼前的沙漠突然扭曲,一片残破的庭院浮现出来。木门半掩,院内草木枯败,残雪覆盖。院中,一个憔悴的女子正咳嗽着,眼神温柔却透着疲惫。那是她早已逝去的母亲。
沈芷安心脏猛然一紧,脚步竟在刹那间僵住。
“阿安,回来了?”女子虚弱的声音响起,仿佛真的从时光深处传来。
这一瞬,她差点提不上剑。记忆与情感交织,使她几乎分不清此刻是真是幻。
“不,这只是幻象!”沈芷安猛然闭上双眼,心神紧绷,将真气运转全身。剑意如长河奔涌,强行割裂那份温情的幻境。
再次睁眼时,院落消失,眼前依旧是灰色沙漠。但心脏的疼痛,却未曾消散。
她心知,这第二层试炼与血海巨人截然不同。血海考验的是她的剑与力量,而此地,却直指她的心。
——
沙漠之风呼啸,带着沙粒划过面颊。随着她继续前行,幻影一个接一个涌现。
有的是她师门覆灭时,长老们被烈焰吞噬的惨状;
有的是知己背弃誓言时,冷漠离去的背影;
甚至还有未来的画面——她独身一人立于荒坟前,四野无人,孤独至极。
这些幻影并非虚假,而是她心底最深处的恐惧与伤痕。
“真狠啊。”沈芷安咬紧牙关,眼神中浮现一抹冷意。
她深知,若被幻象夺去心志,最终下场只会是心神崩溃,永远迷失在此沙漠。
剑心再一次燃起。
她拔剑斩向前方,剑光如苍龙怒啸,硬生生撕开幻影,沙漠中迸发出刺目的光芒。幻象破灭,但下一瞬,沙漠中央浮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她自己。
镜像沈芷安静静立在沙中,眼神冷漠而锋利,仿佛将所有柔软都剥离,只剩下纯粹的剑。
“你就是我真正的模样。”镜像淡淡开口,声音与她一模一样,“你所有的羁绊与犹豫,只会拖累你。若舍弃一切,才能踏上真正的至高。”
沈芷安眉头一紧,手中长剑缓缓抬起。她明白,这一战,才是真正的考验。
——
灰色的沙漠风暴骤然卷起,两道一模一样的身影对峙,剑意交织,直冲天穹。
沈芷安紧握剑柄,低声道:“若命运让我否认自己,那我就斩碎这所谓的‘真我’!”
剑光迸发,天地轰鸣。
第二层试炼,正式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