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芷安缓缓睁开双眼。
她能感觉到体内的灵力在重新流转,那枚新生的“烙痕”仍在胸口隐隐灼烧,仿佛一块尚未冷却的火铁,时不时透出刺痛。试炼结束,本该是一种解脱,可她的心却不曾松弛半分。
四周依旧是那片“清和幻境”。
只是此刻的幻境,早已不再是她初入时那种清净安宁的景象。天空似乎被无形的手撕开了一道口子,漆黑的裂隙横贯天穹,里面有赤红光线若隐若现,仿佛有某种力量在窥伺人间。
“……怎么会还在这里?”沈芷安低声喃喃,神情凝重。
按照过往的试炼规律,一旦心魔被斩灭,幻境便会自行崩散,修行者得以重返现实。可她却被困在此地,甚至感受到比之前更为诡谲的气息。
脚下的湖水开始泛起涟漪,水面映照出的倒影并非她此刻的模样,而是满身伤痕、眼神死寂的自己。那张脸冰冷、陌生,像极了她曾极力想要抹去的过去。
幻境并未结束,它在倒悬。
“你以为……劫数已经走完了吗?”耳畔传来低沉的声响,似有人在她心底发问。
沈芷安警觉地环顾四周,却见那天穹裂隙中有血光垂落,化作一道若有若无的身影。那身影看不清面容,只能辨出一个模糊的人形,周身萦绕着无数缠绕的符文,如同锁链般拖曳着。
——正是此前被她以寿元燃剑斩灭的“命运阴影”。
“不可能……我明明亲手劈碎了你!”沈芷安猛地握住长剑,气息震荡,声音中带着一抹未掩的冷厉。
那道血影并未反驳,反而低笑。笑声空洞,却带着说不出的寒意。
“你斩碎的,只是影子。执念不灭,阴影便不死。烙痕既已烙下,便是桥,是锁,也是……门。”
“门?”沈芷安眼神一凝,心中微颤。
她忽然意识到,胸口的暗红烙痕自始至终都没有完全安分。它像是一个异样的脉搏,随着她情绪的波动而不断跳动,甚至有片刻,她竟感受到自己体内的灵力被它暗中吞噬了一缕。
若说之前她以为这烙痕只是伤痕般的隐患,如今她开始怀疑,它根本不是伤痕,而是一把钥匙。
就在她思索之际,幻境边缘的湖水骤然崩裂,湖心处浮现出一条“时空之桥”。桥身由无数光影织就,延伸向那天穹裂隙深处,犹如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道路。
沈芷安心神一震。
“这是……?”
“桥的彼端,藏着你的命骨。”那血影的声音低沉,仿佛在诱惑,“你不想知道,你为何注定命犯三劫?你不想知道,谁在暗中推演你的轨迹?”
“命骨……”沈芷安喃喃,眼神渐渐冷冽。
她想起在试炼最后时刻,那古老的符文曾在虚空一闪而过,上面赫然刻着“命”字。那一瞬,她的烙痕剧烈跳动,像是在回应某种呼唤。
或许,答案就在彼端。
可她更清楚,若真踏上这条桥,必然意味着另一场更加危险的试炼。
幻境中吹来冷风,风声中夹杂着无数低语。那些低语来自她过往的种种:有师门覆灭的哭喊,有亲友离散的叹息,也有自己曾深埋心底的疑问与痛苦。
它们像是一双双无形的手,试图拖拽她,让她在踏上桥前便心神动摇。
“既是幻境,便终要破开。”
沈芷安深吸一口气,抬手握剑。剑刃微颤,映出她冷厉的目光。
“无论前方是什么,我都会走下去。我的命,不该由任何人来书写!”
话音落下,她一步踏向桥端。
轰——
整座幻境随之震荡。
光桥在她脚下骤然亮起血色纹路,宛如以她的烙痕为引燃的火焰。烙痕随之剧烈跳动,令她胸口一阵阵撕裂般的疼痛。
“呵……原来如此。”沈芷安眉头紧锁,却并未退缩。
她这才明白,那烙痕并非单纯的印记,而是幻境的钥匙。唯有承受它的反噬,才能踏入更深的真相。
身后的湖水倒映出她的背影,逐渐模糊,直至彻底消散。
前方,时空裂隙逐渐张开,血光笼罩的虚空似乎正等待着她的到来。
沈芷安心神沉凝,缓缓抬剑,朝前行去。
烙痕在胸口灼烧得更为炽烈,似乎在提醒她:这一条路,不仅是试炼,更是另一场未解之谜的开始。
——她,正在重返幻境的更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