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山林寂静。沈芷安明明才从梦魇中惊醒,却发现闭上眼片刻,那股潜藏在心识中的阴影依旧蠢蠢欲动。
她蜷缩在李长夜怀中,感受着他温热的体温,心口逐渐安定下来。可越是如此,她越能清晰感受到“心魔种子”在暗暗跳动,像是对她的柔弱露出狰狞的笑。
“阿安,你先休息,我在这里。”李长夜轻声安抚,替她拢好披风。
沈芷安轻轻颔首,闭眼调息。可这一瞬,她的神识仿佛被无形之力牵引,再次坠入无边的黑暗。
——
四周的天地,陡然化作血色。
大地龟裂,天空翻滚着猩红色的云,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铁锈味。沈芷安下意识后退,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
“阿安——”
那声音急切,带着颤抖。她猛然转身,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站在血色荒原尽头的,正是她早已故去的母亲。
那身影仍是记忆中的模样,温婉的面容,眼底带着无尽慈爱。
“娘!”沈芷安喉咙发紧,几乎要扑上前去。可她脚步刚动,四周的血色地面忽然涌起无数触须般的黑雾,将她死死拦住。
她竭力挣扎,却见母亲一步步走来,身上却渗出血迹,脸色越来越苍白。
“阿安,你长大了……”母亲轻声低语,伸出手来。
沈芷安心如刀绞,泪水模糊了双眼:“娘!不要!我一定会护你!”
然而,就在她想要冲破黑雾之时,一柄猩红长剑,忽然出现在她手中。剑身冰冷,嗡嗡作响,仿佛在低语:
“杀了她……杀了她……你才能走出梦魇。”
沈芷安面色大变,双手剧烈颤抖。
“不!我绝不会……”她拼命将剑甩开,可长剑像是生根于她掌心,无论如何也无法放手。
母亲已近在咫尺,眼神却突然变得诡异,慈爱的笑容渐渐扭曲。
“阿安,你若不亲手斩断,我便会永远留在这血狱之中,替你承受所有痛苦。”
声音柔和,却像利刃般刺穿她心口。
沈芷安崩溃地摇头,泪水止不住滑落。她明白,这就是心魔的第二重试炼——要让她在“至亲”与“理智”之间选择,在孝爱与残忍中被撕裂。
“不要逼我!娘……求你不要逼我!”
可那声音依旧在耳边回荡:“动手吧,否则你将永远困在这里。”
她的身体被无形之力牵引,长剑缓缓举起,指向母亲的胸口。
沈芷安全身颤抖,心口传来撕裂般的痛。剑锋颤抖着前进,她的理智在崩溃的边缘徘徊。
“娘……对不起……”
她嘶声低泣,双目赤红。就在剑锋即将刺下的瞬间,忽然,一股炽热的力量涌入她心识。
“阿安!醒来!这不是真的!”
李长夜的声音,仿佛雷霆般劈入梦境。
血色天地剧烈震动,母亲的身影瞬间停滞,双眸里的扭曲慢慢消散。她忽然露出一抹温柔的笑,伸手抚了抚沈芷安的脸。
“傻丫头,娘早已不在了。这些,都是幻象。你要记住,不要被虚妄击碎了心。”
话音落下,母亲的身影化作无数光点,缓缓消散在血色荒原。
沈芷安心口剧痛,喉咙里哽咽着泪,却死死咬住牙关,没有让长剑落下。
“我不会。”她低声呢喃,声音带着颤,却异常坚定,“无论梦魇如何,我不会亲手伤害我的亲人……绝不会!”
“啊——!”
随着她撕心裂肺的一声怒吼,长剑轰然崩碎,血色天地裂出无数道缝隙,整个梦境如玻璃般破碎。
——
“阿安!”
沈芷安猛然睁开眼,浑身湿透,脸色惨白。李长夜正紧紧握着她的手,满眼痛心:“你刚才心神几乎溃散!再迟一步,你可能回不来了!”
清元子额头冒汗,沉声道:“她已经闯过心魔的第二重试炼。比第一重更加残酷——以至亲为幻象,逼她亲手斩断。若她真的落下那一剑,神识必被反噬,直接崩毁。”
沈芷安双唇发白,泪水顺着脸颊流下。她抬头望着李长夜,声音沙哑,却无比坚定:
“长夜……我不会被打垮。哪怕它让我一遍遍看见最痛的幻象,我也要守住我心。”
李长夜心头一紧,将她拥进怀里,声音低沉:“你不是一个人,我会陪你走完每一步。”
沈芷安靠在他怀里,心中仍有余悸,却更明白了一点:
心魔的可怕,不在于敌人,而在于它逼迫她用“最爱的东西”来毁灭自己。
而她唯一能抗衡的,就是守住“本心”。
——
篝火在夜色中燃烧,火光摇曳。
远处山林深处,那枚“心魔种子”在黑暗中轻轻跳动,仿佛愈发饥渴。它没有消失,只是蛰伏——等待下一次更加致命的试炼。
沈芷安抬眼望向夜空,目光坚定。
“来吧,我不会再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