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煌按下了手指。
金属片碰到接口的那一刻，装置上的符文开始快速闪动，蓝光越来越快。那光在黑暗里流动，顺着蜂窝一样的纹路爬行，每一道刻痕都发烫，微微震动。他体内的磁场顺着手臂冲到掌心——这条神经三年前被烧过，每次用都会疼，像整条胳膊被放进火里烤。
电光在皮肤上跳，左臂的疤痕发烫，血管泛出微弱的光。肌肉抽搐，但他没松手。他知道，只要一松，封锁就会失败，地底的能量核心就会醒来。
“稳住频率。”艾德琳低声说。
她站在左边，离控制台两步远，双脚分开，重心下蹲。双手交叉在胸前，灵能在指尖织成一张网，透明的屏障罩住三人。弧形的表面浮现出流动的数据，像是古老的契约重新启动。
她的项圈变红，热气往上冒，烧着下巴。这是系统在反击，会锁定靠近的人。她没去碰项圈。右手一抖，灵能接入雷煌的能量，两种力量在空中碰在一起，发出轻微的嗡声，像琴弦刚拨响。
嗡——
空间有点扭曲，重力变强。
地板裂缝变长，灰尘飘起来，围着平台转。空气变厚，呼吸困难。凯莉斯靠在墙边，手按着水晶，裂缝里金光一闪一闪。她闭着眼，睫毛轻颤，额头出汗，但声音很清：“第七回路要跳频，0.8秒后切到次级信道。”
雷煌点头，掌心磁场猛地压缩，一束高频脉冲打进装置底层。蜂窝纹剧烈震动，原本流畅的符文突然卡住，接着爆出蓝白火花。
“磁锁成型。”他说。
蓝光变暗了。
两秒后，装置自己反应过来。符文从蓝变红，一圈能量场从中心升起，向外扩散。空气裂开小口子，粒子倒着聚集，形成小小的引力坑，想拉回和核心的连接。这力量不单是拉扯，更像是有意识，像有什么东西从底下伸手抓他们。
艾德琳咬牙，屏障往前推半步，顶住引力坑边缘。嘴角渗出血，但她继续结印。动力甲里的残余能量被抽出，注入屏障主轴。每次加能量，她的眼睛就模糊一下，精神快撑不住了。
“压三秒。”她说。
雷煌左手拍地，整条手臂爆出电流。他借地面把磁场绕在引力坑外，做成双螺旋封锁带。电光炸开，噼啪作响。他右眼的义体闪过数据，自动调频率。视野里跳出警告：【神经过载78%】【肌群损伤预警】【建议终止操作】。他直接关掉了提示。
凯莉斯忽然睁眼：“核心有回应！谐波脉冲来自远处，正在唤醒权限模块。”
声音不大，但整个房间都静了。水晶里的金光猛闪，照出她苍白的脸。她看到的不只是现在，还有几条未来的路——一条安静，一条毁灭，另一条看不清。
“来了。”雷煌拿起日志终端，七环印记朝上，贴在掌心。
他输入一段低频阻尼波，信号来自废弃区找到的日志——“失败原因：意识反噬通道没隔离”。当年科研队就是因此全疯了，人活着，魂没了。现在他们用补救办法，堵死系统的自救路。
阻尼波进入装置的瞬间，红光一顿。
谐波被切断，远处的核心失去反馈，光芒暗了三分之一。震动慢下来，嗡鸣断断续续，像巨兽喘气。
“静默场准备。”艾德琳抬手，把颈后最后一块符文槽拆下。
她把剩下的能量送进动力甲储能核，双手合拢再张开。一道无形波动扫过房间，切断装置所有感应。控制台灯一个个灭掉，只有中央平台还在微闪，像快死的心跳。
凯莉斯盯着水晶，呼吸放轻。
三条命运线在眼前交错，一条稳定，两条崩解。她看到雷煌的手离开接口，能量断开，核心休眠。但她也看到另一幕——在“成功”的那条路尽头，雷煌的身影慢慢变淡，最后化成数据碎片，消失不见。
“现在。”她说。
雷煌收手。
所有磁场收回，在胸前压成涡旋吸收场。几乎同时，装置最后一道护盾爆发，冲击波撞上他的防御。电光四散，墙在震，碎石落下，他的脚在地上划出两道深痕，鞋底快磨穿，但没后退。
冲击过去，房间安静了。
装置的蓝光停了，符文定在断裂状态。中央平台只剩零星闪动，像快灭的火苗。远处的核心还在转，但供能被削弱，震动乱了，频率掉到临界点以下。
雷煌喘气，右手还悬在接口上，没收回。左臂旧伤裂开一条血线，血滴到地上，发出“滋”声。电光在他指间闪，忽明忽暗。
艾德琳单膝跪地，左手撑地，右手还结着印。屏障没撤，但她眼神清醒。项圈有裂纹，热气熏得脸红，汗湿了衣领。她知道撑不了多久，但只要还能动，就不能让屏障破。
凯莉斯靠在墙角，水晶的光弱了。骨翼裂缝更深，边缘发黑——这是用预知能力太多的结果。她手还在水晶上，意识连着预知网，身体却快到极限，心跳像敲破钟。
房间里只剩核心断续的嗡鸣。
雷煌低头看接口，声音低：“断开了吗？”
艾德琳摇头：“只是压住。核心还在试连，只是慢了。它在学我们的方法，下次攻击会更准。”
凯莉斯睁眼，看着水晶里唯一稳定的那条线：“它在等……下一个共振点。”
“多久？”雷煌问。
“三分钟内。”她说，“如果它先同步，我们做的全白费。它会重启协议，启动三级清除程序。”
雷煌站直，擦掉手臂的血。布料擦过伤口，疼得厉害，但他没表情。他看向控制台背面裸露的量子耦合端口，那里有七个点，第六环有个缺口——是初代设计者留的断路，防止系统完全觉醒。
“还有一次机会。”他说，“用断路触发强制休眠。”
艾德琳抬头：“你要直接连意识通道？”
“只能这样。”他握紧金属片，指节发白，“我有伏尔康基因，系统会当我合法操作者。只要进权限层，就能启动原始关机指令。”
“太危险。”她声音紧，“万一被反向抓走，你的神经会被格式化。不是死，是变成空壳——你活着，但不是你了。”
“我没得选。”雷煌走向端口，“你准备好阻尼波，等我信号。”
艾德琳没动。
凯莉斯抬起手：“等等。”
她拿出一块碎晶体，是上次预知画面的备份。边缘不齐，像是从脑子里硬拔出来的。她用力捏住，血流入纹路。晶体亮了一下，投出影像——雷煌的手插进端口，第六环缺口闭合，系统进入休眠。
但最后，他的眼睛变纯白，嘴里说出不属于他的话：“协议更新完毕，执行者编号R-07，已归档。”
“成功了。”她说，“但也付出了代价。”
雷煌看着影像，沉默两秒。他看了凯莉斯疲惫的脸，又看艾德琳颤抖的手。他知道她们想劝他别去，可他也知道，这场仗从三年前城市陷落时就开始了，没有回头路。
他转身走到端口前，打开防护盖。七根针状接口露出来，中间那根泛着暗红光，像活的东西。空气里有臭氧和铁锈味。
“开始吧。”他说，“同步频率，47.3赫兹。”
艾德琳慢慢起身，双手再次结印。灵能重新凝聚，和雷煌的磁场汇在一起。她没说话，只轻轻点头。
凯莉斯闭上眼，水晶最后一次亮起。她嘴唇微动，念了一句没人听清的话。
雷煌深吸一口气，把手伸向端口。
指尖碰到针头的瞬间，房间的灯全灭了。
只有中央平台上，那点微弱的红光，闪了一下，又一下，像在倒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