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煌的手还放在主控台上，蓝色的光顺着接口往系统里流。光不亮，但让人感觉很压抑，整个房间都变得安静了。数据不再乱闪，开始整齐地排列起来，像被什么力量控制住了。
艾德琳靠在终端旁边，手从脖子上的项圈移开。那东西还在发烫，像身体里有火在烧，但已经不会疼得撕心裂肺了。她深吸一口气，压住喉咙里的血腥味，眼睛盯着屏幕上的一个信号——很弱，但一直没断，像是快要熄灭的灯。
“有动静。”她说，声音沙哑，“不是信号，是痕迹。就像人走过泥地，留下了脚印。”
凯莉斯站在投影区边上，翅膀收着，表面有裂纹，泛着蓝光。她闭着眼，呼吸很轻。刚才那一瞬间的预知用了太多力气，画面只出现了一下：红色的雾包围着一颗星，三颗死寂的行星围成三角形，中间是个空洞的地方，却能拉扯光线和空间。
她睁开眼，眼里还有残影，声音干涩：“坐标找到了。”
雷煌没回头，手压得更紧，手指发白。他体内的磁场开始震动，和胸口的地核结晶一起共振，频率慢慢稳定下来。七个隐藏在边境的点被一个个唤醒，能量连成一条线，在系统中画出一条路。这些点不是随便启动的，它们在叫醒某个更大的东西。
这不是攻击。
这是召唤。
“不是攻击。”他低声说，语气没有惊讶，只有确认后的沉重，“是在叫醒它。”
艾德琳快速打字，灵能顺着神经进入系统，穿过一层层防火墙，直奔最深处的记录库。她的手指开始发麻，项圈又热了起来，皮肤下面隐隐作痛，但她没停。一段破碎的日志跳出来，关键词在黑屏上闪烁：【基因种子激活中】【协议响应延迟】【等待宿主接近】。
她看着那行字，心跳快了一拍。
“他们在等你。”她转头看向雷煌的背影。
“我知道。”他答得很轻，却很坚定。
他松开手，蓝光收回体内，主控台的数据变成稳定的结构。雷煌走到战术台前，打开星图。凯莉斯给的坐标不在帝国数据库里，也没出现在任何官方名单上。但一百年前，探测器曾记录过一次异常引力波动，当时被当成仪器错误处理了。
现在，那片区域的引力扭曲每分钟增强0.3%。
“现在是真的了。”他用手划过星图，把新坐标设为目的地。
舰队AI开始计算航线和跃迁时间。雷煌下令关闭所有外部通讯，启用量子盲频跳跃——每十二分钟换一次频道，防止被追踪。艾德琳把日志打包加密，准备发给死神军总部，但在发送前突然停下。
“不能发。”她喃喃道，眼神变得锐利，“这段数据有问题。谁要是去解析它，就会触发陷阱……不只是监听，还会反向入侵我们的意识网络。”
雷煌点头：“那就只发坐标。别的什么都不带，让他们自己查。”
命令下达，只有经纬信息的极简信号通过折叠信道发出，很快消失在亚空间背景中。与此同时，凯莉斯靠着墙，翅膀轻轻抖动，裂纹又多了些，但她不让蓝光修复。她要保持感知畅通，哪怕身体一点点崩溃，意识慢慢脱离现实。
她抬起手，指尖划过空中浮现的星系模型，动作很轻，像在碰一段很久以前的记忆。
“它记得我们。”她说，声音像风吹，“那个地方……感应到了我们的意识。它在回应。”
艾德琳摘下手套，把手贴在终端外壳上，再次注入灵能，逆向追踪亚空间波动的源头。她额头冒汗，太阳穴突突跳，项圈发出低鸣，警告神经系统快到极限了。但她继续推进，一次次突破屏障，直到第七次尝试时，终于捕捉到一段真实信号——来自褐矮星轨道的能量变化，和钟声日志里的启动特征完全一样。
“找到了。”她低声说，嘴角流出血丝，滴在控制台上。
雷煌立刻调出真实星图比对。那个星系在边境荒区，因为恒星提前衰变被废弃了。三颗行星等距分布，围着一团红雾旋转。引力模型显示，那里有个看不见的质量源，正在吸收周围能量，连背景辐射都被拉长扭曲。
“不是黑洞。”他看着星图上的漩涡状结构，“是门。”
凯莉斯点头，声音几乎听不见：“精神通道的锚点。只要七个站点同步完成，现实和意识的边界就会破裂。第一个接触的人，就是入口——既是钥匙，也是祭品。”
“所以必须抢在他们之前到达。”艾德琳擦掉血，戴上手套，动作干脆。
雷煌走回主控台，取出胸口的地核结晶，插进主接口。一瞬间，全舰系统刷新，能量回升到98.6%，备用线路自动开启，防御系统进入待命状态。
他输入新航向，下达引擎预热指令，舰队离开原轨道，转入低警戒巡航。
“改变航线。”他的声音传遍每艘战舰，“目标：未登记星系x-937，代号‘静默之眼’。”
屏幕切换成新航线图。原本指向冰星球的线断了，新的路线笔直延伸，穿过尘埃云，指向远处的红雾星域。预计跃迁耗时六十七小时，途中要避开三处帝国巡逻队、一个非法采矿区和两个虫洞残骸。
艾德琳坐在操作椅上，手里拿着一块生锈的金属碎片。这是她十年前逃出实验室时从牢门上撬下来的，边缘粗糙，沾着干血。十年来她一直带着它。现在她没说话，只是把它放在控制台边，正对着主屏幕，像是某种无声的承诺。
凯莉斯靠着墙，翅膀微微颤动。裂纹处的蓝光开始流动，慢慢修复损伤。她闭着眼，还在感受预知中的震动。这一次，她看到的不再是门打开的画面，而是一个人站在星域中央，背对着她，披着破旧的斗篷，脚下是断裂的时间线。那人好像在等谁来——或者，在叫谁的名字。
雷煌站在指挥台前，手搭在结晶接口上。体内磁场持续运转，肌肉深处传来钝痛，像无数细针在经络里穿行。他知道这是超载的表现，也知道接下来的路不会太平。敌人已经发现他们的行动，真正的对抗才刚开始。
“所有人注意。”他通过内部频道下令，声音沉稳，“关闭非必要接口，禁用所有灵能模块，进入静默航行。发现异常信号立即上报，不准私自查看。”
舰桥安静下来。只有仪器的低响和数据滚动的声音。
艾德琳检查了一遍通讯封锁情况，确认无误。她抬头看雷煌，发现他的右手还紧紧抓着接口，指节发白，好像那是他和战舰唯一的连接。
“你还撑得住吗？”她问。
“撑够久就行。”他说，没看她，眼睛一直盯着主屏幕上那条红色的航线。
就在这时，凯莉斯猛地睁眼，翅膀一震，蓝光一闪。一道信号冲进她的意识，很短，但很清楚——七次脉冲，间隔一致，像钟声响起。
“同步开始了。”她声音很轻，却让整个舰桥一静。
雷煌立刻打开监测面板。七个共振点的能量同时上升，频率一致，误差不到0.001赫兹。静默之眼的位置开始出现引力扰动，周围的红雾缓缓旋转，形成漩涡，中心出现轻微的空间褶皱。
“加速。”他说，手指敲下推进指令，“全功率前进，赶在激活前到达。”
引擎轰鸣从船体深处传来，战舰调整姿态，护盾降到最低，所有非战斗系统断电。导航锁定目标，航线变成鲜红色，表示紧急追击。
艾德琳站起来，走到凯莉斯身边。她没说话，把手轻轻放在对方肩上。这个动作很少见，但她知道这时候需要支持——不只是身体，还有心灵。
凯莉斯微微点头，闭上眼，把最后一丝预知之力送入链路。她看到舰队穿越星空，前方是那颗被红雾笼罩的褐矮星，三颗死星静静环绕，像守墓的石碑。而在中心，有什么正在醒来——不是机器，不是生命，而是一种超越时间的存在。
雷煌盯着主屏，手指按下最终确认键。
航线已定。
战舰驶入跃迁轨道，身后星光拉成细线，前方红雾翻滚如血。
他们正开往一场无法回头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