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琳的手抬在半空,指尖微微颤动。她没有收回,也没有继续前伸,只是维持着那个姿势,像一根绷紧的弦。
雷煌的动作停了。他原本正要把增幅器接上晶体碎片,手指已经碰到了金属接口。但他看见了艾德琳的眼神——不是警觉,也不是犹豫,而是一种确认。
她感知到了什么。
几秒后,她的手指轻轻落下,在地面划出一道极细的痕迹。银色的光丝从指缝间渗出,贴着岩层蔓延出去,如同探路的根须。那丝线行进得很慢,每前进一寸都会轻微抖动一次,像是在回应某种看不见的阻力。
雷煌没说话,也没动。他的手还搭在增幅器上,但电流已经切断。他知道现在不能急。刚才堆叠起来的能量还在体内循环,左臂的旧疤发烫,那是力量即将溢出的征兆。
艾德琳闭上了眼。
她的呼吸变浅,胸口几乎不动。灵能不再是外放,而是向内收束,凝聚成一点核心。她不是在探测威胁,而是在分辨频率——迷宫深处传来的波动太微弱,混杂在背景能量里,只有用最原始的方式才能捕捉。
三息之后,她睁眼。
点头。
雷煌立刻拔掉增幅器的连接线。金属接口发出一声轻响,火花一闪即灭。他把电池组推到旁边,不再看它。真正的爆发不需要外物支撑,他要的是血脉里的东西苏醒。
他抬起左臂,用匕首在最深的一道疤痕上划开。血还没流出来,肌肉就自主收缩了一下,把伤口边缘撑开。这不是普通的割裂,是唤醒。
伏尔康基因开始响应。
一股热流从脊椎底部冲上来,直逼肩胛。他的右眼机械义眼自动激活,红光刚闪就强行被压制下去。他不需要辅助演算,也不需要视觉增强。他要靠身体记住这一刻的节奏。
电流从伤口处炸开,沿着手臂经络向上奔涌。每一次跳动都像敲打一口沉寂已久的钟。旧伤不是阻碍,是导体。那些年在角斗场被打断又愈合的骨头,此刻成了磁场传导的最佳通路。
他低吼了一声。
声音不大,却让地面的晶粒震了一下。
艾德琳同时抬手,双掌朝下压向岩面。她的灵能终于释放,不再是模拟推演,而是真实输出。银丝瞬间铺展,在地表织成一张网,与雷煌的磁场脉冲交错而行。
第一次对接。
频率偏移百分之七。她立刻调整,手腕微转,将输出相位延迟零点三秒。
第二次。
偏移缩小到百分之三。雷煌同步降频,让电流波形拉长,更贴近她的节律。
第三次。
完全吻合。
整座石厅猛然一震。头顶的裂隙中落下些许碎石,但没人抬头。他们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地面——那片由晶尘构成的区域开始发光,淡金色的符文浮现在空中,排列成环状,围绕着能量水晶缓缓旋转。
这些符文不属于任何现存文明的文字体系。它们更像是某种机制的语言,古老、冰冷、带着金属质感。每一道线条都像是被刻进空间本身,散发着微弱却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雷煌站了起来。
他双脚分开,稳稳踩在共振最强烈的节点上。双手握拳,让电流从掌心持续释放。这一次他不再控制时间,而是测试极限——能撑多久,就撑多久。
艾德琳也起身,站在他侧后方一步距离。她的灵能没有减弱,反而加强了输出。但她做的不是攻击准备,而是信息编码。她将一段简短的数据流注入地面,通过符文系统的反馈通道逆向传递。
内容只有八个字:“求知者非侵袭者”。
这是试炼者的通行暗语,源自三千年前第一代探索者留下的记录。如果这迷宫还有残存的识别程序,就应该能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符文转动的速度慢了下来。
原本急促闪烁的金光变得平稳,颜色也从警示性的亮黄转为柔和的琥珀色。穹顶的裂隙中,一道幽光垂落,不偏不倚照在两人身上。
温度没有变化,光线也不刺眼,但它出现的方式太过精准,不可能是自然现象。
这是一种回应。
雷煌缓缓吐出一口气。他感觉到体内的压力达到了顶峰,但没有崩溃。磁场系统稳定运行,每一个节点都在高效传导。左臂的疤痕不再发烫,而是泛着稳定的蓝光,像是完成了某种校准。
艾德琳收回灵能。
她的指尖有些发麻,这是过载后的正常反应。但她眼神清明,没有疲惫。刚才那一段信息流消耗不小,但她成功骗过了守卫机制——至少暂时骗过了。
“成了?”她问。
“还没。”雷煌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这只是开始。”
他弯腰,手掌拍地。过量的电流顺着岩层导入深处,防止震荡扩散引发连锁反应。这一击很轻,但足够让地下三层的能量分布图产生微小扰动。
他们需要知道囚笼的具体位置是否发生变化。
等待了十秒。
没有任何警报响起。水晶依旧黯淡,符文逐渐隐去,唯有那道幽光还留在原地,像一根连接天顶的柱子。
艾德琳走到雷煌身边,和他并肩站着。两人都没再说话。他们的状态已经达到最佳——雷煌的磁场处于高阶待命模式,随时可以爆发脉冲干扰;艾德琳的灵能回路完成闭环,隐形通道能在三秒内展开。
这才是真正的战前状态。
不是训练,不是预演,而是实打实的力量储备完成。
雷煌伸手,从地上拔起匕首。刀身沾了些晶粉,他甩了甩,插回腰间。这个动作做完,他忽然抬头。
幽光晃了一下。
不是闪烁,是移动。它原本垂直落下,现在却微微倾斜,指向迷宫西侧某条未标记的通道。
那里本该是死路。
但现在,岩壁上的纹路正在缓慢重组,像是有东西在内部推动结构变化。
艾德琳察觉到了异样。她转向那个方向,右手已按在动力甲的能量阀上。
雷煌却没有动。他的右眼闪过一丝数据流,随即恢复正常。他看到了不该存在的信号——一条加密频段正在激活,来源正是地下三层。
那个地方,本来不应该有任何通讯权限。
他转身面向艾德琳,开口:
“他们知道我们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