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令官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尚未散去的酒香与乐声瞬间凝滞。众人神色骤变,原本高举的酒杯停在半空,舞者收住脚步,连池中漂浮的莲花灯也仿佛静止不动。
云璃正被林婉儿搀扶着起身,左腿仍有些发麻,胸口那股压迫感未消。她听见“黑雾再现”四字时,指尖下意识按住了怀中的玉佩——它还在震,比刚才更急,像是有节奏地搏动。
夜无痕已快步走向传令官,声音沉稳:“三处哨塔失联,可有求援信号?”
“没有。”传令官喘息未定,“最后传回的是防御阵法自行激活的警示,随后一切中断。周边巡逻队靠近时,发现地面残留黑色爪痕,空气中弥漫着腐叶般的气味。”
林婉儿皱眉:“和之前暗影尊者操控的幻兽留下的痕迹一样。”
雷鸣放下酒杯,站直了身子:“这不是巧合。要是残党作乱,为什么不直接攻城?偏挑这些边陲小国下手?”
联盟长从高台走下,面容肃然。他挥手示意乐师退场,宾客有序离席,仅留下核心护卫封锁殿门。片刻后,议事厅内只剩五人围立于一张青铜地图前。
地图上,三枚黑钉分别插在东南、西北与西南边境的小国境内。夜无痕取出一枚白石,在桌面轻轻划线连接三点。弧形显现,圆心落在大陆腹地一片空白区域。
“这里。”他的指尖落下,“幽渊遗迹。”
林婉儿凑近看:“这地方不是早就塌陷封死了吗?古籍说它是远古时期镇压黑暗本源的祭坛之一。”
“封印未必完整。”联盟长低声道,“当年那一战后,许多禁地记录遗失。若有人试图重启仪式……这些袭击,可能是为了引开注意,或是收集某种能量。”
云璃缓缓走到地图前,将手覆在圆心位置。几乎同时,玉佩猛地一烫,表面浮现出一道细密裂纹般的血色符文,旋即隐去。晨曦灵蝶自她肩头飞出,在空中盘旋一圈,翅尖洒下一缕微光,恰好落在那片空白区域。
“它在回应。”她说。
夜无痕盯着她的脸色:“你还撑得住?”
“力量有些紊乱,但能控制。”她抬眼看向联盟长,“我不能等。”
“你的身体状况不适合执行任务。”一名老臣从旁开口,“应当先调养半月,由其他队伍先行探查。”
“调养?”云璃摇头,“玉佩的预警不是针对我个人。每一次震动,都伴随着远处能量波动。如果我们现在不出发,下一个失联的可能就是主城外围防线。”
雷鸣拍桌而起:“让她去。她比谁都清楚那股黑暗的气息从何而来。我在部落也听过传说——幽渊之下,埋着‘最初的影’。”
林婉儿点头:“我也去。炎狐最近总在夜里躁动,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同类的气息。”
夜无痕未再言语,只是取出随身携带的情报卷轴,摊开在桌上。上面标注了近三日各地异常天气与幻兽暴动的时间点,全部集中在那三座小国境内。他用朱笔圈出几个共同特征:夜晚发作、受害者无外伤、现场遗留低温结霜现象。
“不是普通的黑暗幻兽。”他道,“这些袭击有目的性,像是在测试某种反应。”
联盟长沉默良久,终于开口:“组建特别行动队,权限高于常规编制。任务目标:查明袭击源头,评估幽渊遗迹现状,阻止任何潜在威胁扩散。”
他目光扫过四人:“由云璃带队,你们有十二个时辰准备。不得擅自深入遗迹内部,一旦发现异常,立即传讯撤退。”
“明白。”云璃握紧玉佩,转身欲走。
“等等。”联盟长叫住她,“带上这个。”他递出一枚银制令牌,正面刻有星轨纹路,“这是‘破晓令’,可在紧急时刻调动边境三省驻军支援。但它只能启用一次。”
她接过令牌,收入袖中。
回到临时居所,林婉儿立刻开始清点药剂与符纸。雷鸣则检查雷兽的护甲是否完好,一边嘟囔:“早知道庆功宴就不喝那么多酒了。”
夜无痕站在窗边,望着远处渐暗的天际。云璃走进来时,他回头看了她一眼:“你没说实话。”
“什么?”
“你不是仅仅感到紊乱。”他走近几步,“刚才在大殿,你扶桌的时候,指尖在抖。玉佩的反噬比你想的严重。”
她沉默片刻:“每次使用破晓之力,它就更热一点。像是……在催促我。”
“它也可能是在排斥你。”夜无痕声音低了几分,“暗影尊者把玉佩交给你,不是因为信任,而是因为他无法再承受它的重量。你现在拿着的,也许不只是线索。”
云璃低头看着掌心的玉佩,裂纹仍未消失。她忽然想起密室中那个消散的身影,他说“我没能守住的世界”。那时她以为那是忏悔,现在想来,或许更像是一种交付。
“如果它选中了我,那就意味着我还扛得住。”
夜无痕盯着她,许久才道:“我会跟到底。”
翌日清晨,议事厅再次聚齐。四人皆已整装待发。云璃换上了轻便战服,玉佩贴身佩戴,外罩一层银丝封印布。晨曦灵蝶安静栖息在她肩头,翅膀微微合拢。
联盟长亲自送来一份加密地图,标注了幽渊遗迹周边所有可用补给点与隐蔽路径。“沿途会有信鸟接应,每六个时辰汇报一次位置。”
“我们不会让它再蔓延。”云璃说。
雷鸣背上行囊,咧嘴一笑:“这次可别又让我中途醒酒。”
林婉儿检查完炎狐的状态,抬头问:“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夜无痕推开厅门。
阳光斜照进长廊,映出四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他们穿过主殿,踏上通往城外的石阶。百姓尚未得知危机再临,街道上仍有孩童追逐嬉闹,商贩吆喝声此起彼伏。
走到城门口,云璃忽然停下。
玉佩又震了一下。
她回头望向主城中心那座高耸的星纹塔,塔顶的水晶正在缓慢旋转,发出极淡的红光。
夜无痕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警戒系统启动了。又有新的异常报告。”
“不是新的。”她低声说,“是同一个频率。它们在同步。”
林婉儿打开通讯玉佩,快速浏览刚传来的消息:“东部平原出现不明低语声波,三名御兽师陷入短暂昏迷。”
雷鸣握紧拳:“这不是试探了,他们在铺网。”
云璃闭眼片刻,再睁开时目光清晰:“改变路线。我们不走官道,从北谷绕行,避开人群密集区。”
“那里地形复杂,容易遭遇伏击。”夜无痕提醒。
“但也最容易隐藏行踪。”她迈步向前,“它们想让我们按原计划走,那就偏不。”
一行人加快脚步,身影逐渐消失在城外林道深处。
议事厅内,联盟长站在地图前,手中捏着一封刚刚送达的密信。信纸一角印着一只残缺的黑色蝶形印记。
他缓缓将其投入火盆。
火焰腾起的瞬间,映出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