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源眼之外,虚空静谧。
守护在此的九天太清宫长老与诛魔剑卫,如往日般肃立,神念交织成网,不敢有丝毫懈怠。虽知盟主叶尘闭关处固若金汤,但职责所在,心亦如悬旌。
骤然间,那片原本只是缓缓旋转、吞噬光线的混沌气流,毫无征兆地停滞了一瞬。
紧接着,并非惊天动地的爆炸,也非席卷星海的威压,只是一股无声的“律动”,以混沌源眼为核心,悄然扩散开来。
这律动,非音非光,非神非念。它仿佛是整个宇宙一次深沉的呼吸,是万道法则一霎的共颤。距离最近的守护者们,在这一刻,心神不由自主地沉浸其中,体内灵力自行运转,往日修行中晦涩难通之处,竟隐隐有豁然开朗之感。周身星空,那些遥远星辰的光芒似乎明亮了少许,游离的宇宙能量变得异常温顺活泼。
他们福至心灵,齐齐望向那混沌源眼的核心,眼中充满了难以抑制的激动与敬畏。
源眼之内,叶尘缓缓一步踏出。
他身上并无迫人的气势,衣衫如旧,容貌依旧,唯有一双眼眸,深邃得令人不敢直视。左眼之中,似有混沌开辟,地水火风奔涌;右眼之内,宛若星河倒卷,星辰生灭轮转。但这异象也只是一闪而逝,旋即归于一种极致的平淡,仿佛他站在那里,便与这方星空,与那无形的万道法则,彻底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他并未刻意释放气息,但守护此地的所有人,包括一位灵海境中期的长老,都本能地躬身垂首,如同凡民见到了执掌天地权柄的神只,心中生不出半分违逆之念。
“恭迎盟主出关!”
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在神念与现实中同时响起,带着发自灵魂的震颤。
叶尘目光扫过众人,微微颔首。他一眼便看出,这些守护者因常年沐浴在混沌源眼散逸出的道韵之中,根基都比以往扎实了许多,甚至有几人已触碰到了突破的门槛。
“辛苦诸位。”他声音平和,却清晰地印入每个人的心田。
话音未落,他身前虚空如同水波般荡漾,一步迈入,身影已消失不见。没有空间撕裂的暴烈,仿佛他只是走入了另一重本就存在的、无人能察的层面。
……
星盟总部,观星殿。
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巨大的星图光幕上,代表“逐星者”探索队的信号依旧是一片令人心焦的混乱波纹。光幕前,苏婉清负手而立,身姿挺拔如孤峰雪松,但袖中微微蜷缩的指尖,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下方,殿内济济一堂。叶天南、玄金子、墨渊、青袍剑修(本体)、星灵族首席艾拉(远程投影凝实)等核心元老尽数在列。此外,还有近期加入星盟的各大势力代表,其中便有赤阳神教的新任教主阳宸,以及晶壁族的首席长老晶玄。
阳宸面色有些不太自然,目光偶尔扫过光幕,又迅速垂下。晶玄则面无表情,如同他族人所化的晶石一般,难以揣度。
“苏盟主,”沉寂中,赤阳神教教主阳宸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刻意压制的质疑,“‘逐星者’失联已超过十二个时辰,根据最后传回的碎片信息,他们遭遇的危机远超预估。是否……应该考虑更激进的救援方案?或者,请动闭关的叶盟主……”
他的话并未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质疑苏婉清的决策能力,以及隐隐点出叶尘是否真的还在闭关,亦或是出了什么变故。
晶壁族长老晶玄也缓缓开口,声音如同金石摩擦:“苏盟主,星盟倡导共生共荣。‘逐星者’队伍中,亦有我族优秀的技术官。若因决策迟缓导致不必要的损失,恐寒了盟内万族之心。”他话语看似客观,实则将责任隐隐推向苏婉清。
殿内一些原属灵界诛魔盟的高层面露怒色,却碍于场合不便发作。叶天南眉头微皱,玄金子拂尘轻摆,默然不语。墨渊手指掐动,似在推算,脸色却愈发凝重,显然天机依旧混乱。
苏婉清缓缓转身,目光清冷,如同冰泉扫过阳宸与晶玄:“阳教主,晶玄长老,救援方案已按最高规格部署。第三舰队封锁外围,‘天罚’待命。至于盟主闭关,乃星盟最高机密,岂容妄议?”
她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我理解二位关切麾下之心,但越是此时,越需冷静。盲动,只会带来更大损失,甚至落入敌人圈套。”她目光锐利地看向两人,“还是说,二位收到了什么……别的消息?”
阳宸与晶玄神色皆是一凛,阳宸强笑道:“苏盟主言重了,我等只是忧心忡忡……”
就在这时!
一股难以形容的浩瀚意志,如同春风化雨,又如同天道亲临,毫无征兆地笼罩了整个观星殿!
嗡——
殿内所有人,无论修为高低,在这一刻都感到神魂一清,周身灵力运转骤然加速了数倍不止,往日修行桎梏竟有松动之感。那巨大的星图光幕上混乱的波纹,也在这意志笼罩下,变得平顺了许多,虽然仍未恢复联系,但那种狂暴紊乱之感大减。
“这是……”墨渊第一个反应过来,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精光。
苏婉清紧绷的身躯微不可察地一松,紧握的指尖悄然松开,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暖意。
叶天南、玄金子等人先是一愣,随即面露狂喜。
在所有人震撼的目光中,观星殿中央,叶尘的身影由虚化实,悄然浮现。他没有去看那星图,也没有理会旁人,首先望向苏婉清,微微一笑:“婉清,辛苦了。”
简简单单五个字,却仿佛带着千钧重量,瞬间抚平了苏婉清所有压力与委屈,她轻轻摇头:“你出关了就好。”
叶尘这才目光转向殿内众人,扫过叶天南、玄金子、墨渊、青袍剑修,微微点头示意,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面色大变的阳宸与晶玄身上。
没有威压,没有斥责,只是平淡的一眼。
阳宸与晶玄却感觉仿佛整个宇宙星空的力量都压在了自己神魂之上,冷汗瞬间浸透衣背,双腿发软,几乎要跪伏下去。他们这才明白,自己那点心思,在对方面前,是何等可笑与渺小。
“盟……盟主……”阳宸声音干涩,再也说不出半个字。
叶尘并未与他们计较,转而看向星图,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时空,看到了那处遗迹内的景象。
“遗迹之内,虽有波折,但已无大碍。胖子他们,各有缘法。”他平静开口,如同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话音刚落,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那原本平顺了一些的星图光幕上,代表“逐星者”的信号猛地一跳,虽然依旧微弱,却稳定地亮了起来!同时,一段经过加密处理的简短讯息传递回来:
“危机解除,收获颇丰,正在整理,请求返航坐标。——凌锋”
殿内顿时一片哗然,随即爆发出巨大的惊喜声。所有人都明白,这绝不仅仅是运气!
苏盟主的坚持是对的!而叶盟主……他甚至未曾亲至,便已隔空定鼎乾坤!这是何等神通?
阳宸与晶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羞愧难当,再也不敢抬头。
叶尘这才将目光正式投向二人,以及殿内所有来自万界的代表,声音平和却响彻在每个人灵魂深处:
“星盟初立,百废待兴,内有忧患,外有强敌。诸位能加入星盟,共抗寂灭,本是殊缘。”
他话语一顿,整个观星殿落针可闻。
“然,无规矩不成方圆。今日起,星盟当立‘混沌宪章’。”
“宪章之基,在于‘道’与‘责’。”
“凡星盟成员,无论出身,无论体系,皆需恪守混沌法令,禁绝掠夺位面本源,护持弱小,守望相助。此为其‘责’。”
“同时,星盟核心道法、技术,将依据贡献、心性、潜力,分层级向所有成员开放。混沌道院,将增设‘万法阁’、‘百工坊’,有教无类。叶某之道,亦可与诸位共参。此为其‘道’。”
“责权清晰,道途共衍。疑贰者,现在便可退出星盟,叶某绝不阻拦。愿留者,当立下混沌心誓,共遵宪章。”
言罢,叶尘不再多言,静立原地,等待回应。
殿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在消化这石破天惊的话语。叶尘这是要建立一个前所未有的、以大道和规则凝聚的联盟,而非单纯的武力征服集团!他甚至愿意分享自己的核心道法!
阳宸与晶玄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撼与决断。他们之前的摇摆,除了影祭司的挑拨,更深层的原因便是对无法获得核心利益的担忧。如今,叶尘以绝对的实力和无比的胸怀,将这条最大的隔阂亲手打破。
“赤阳神教,愿遵混沌宪章!”阳宸第一个躬身表态,神情肃穆,再无半分勉强。
“晶壁族,愿立心誓!”晶玄紧随其后,声音坚定。
“吾等愿遵宪章!”
一时间,殿内所有势力代表,无论原先心思如何,此刻皆心悦诚服,齐声应诺。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凝聚、更加纯粹的信念之力,开始在星盟上空汇聚。
苏婉清看着叶尘的背影,美眸中异彩涟涟。她深知,叶尘此举,才是真正为星盟奠定了万世不易之基!武力可征服疆土,唯有大道与规则,才能征服人心。
叶尘感受着那蓬勃增长的信念之力,以及体内与之隐隐共鸣的混沌原点和内天地,心中澄澈。
立宪,并非一时兴起。他闭关期间,感知星盟气运,察觉内部因理念、利益产生的细微裂痕。唯有以大道为基,以规则为纲,方能将这股庞大的力量真正拧成一股绳,应对未来更大的风浪。
同时,这也是他自身修行的一部分。统御万界,并非仅仅依靠力量,更在于对“秩序”与“因果”的建立与掌控。治理星盟,完善宪章,本身就是在践行他的混沌大道。
“墨渊长老。”叶尘开口。
“盟主请吩咐。”墨渊上前一步,态度比以往更加恭敬。
“由你牵头,联合天机阁、星灵族智脑、各族智者,三日之内,拟定‘混沌宪章’细则,昭告星盟。”
“是!”
“青袍前辈。”
“在。”青袍剑修拱手。
“宪章立下后,组建‘混沌执法殿’,由你兼任首任殿主,持混沌剑,巡狩星盟,监察宪章执行,对内对外,皆有先斩后奏之权。”
“领命!”青袍剑修眼中剑意一闪,毫不犹豫。
叶尘一条条命令下达,有条不紊,将立宪之后的架构迅速搭建起来。殿内众人各领其命,无不凛遵。
安排妥当,叶尘目光再次投向那星图,看向遗迹的方向,又仿佛看向了更深处,那暗影宇宙所在的方位。
“寂灭神殿……影祭司……你们的‘离间’之计已破。接下来,又当如何?”
他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那是对自身实力的绝对自信,也是对未来风雨的期待。
星盟的巨轮,在他出关立宪的这一刻,才真正驶入了波澜壮阔的全新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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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7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