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愈发狂暴,如同亿万把无形的冰刀,永无止境地切割着天地间的一切。视线被压缩到不足五十丈,神识探出百丈便如同陷入泥沼,模糊不清。叶尘撑起的混沌光晕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也微微荡漾起来,显然承受着持续不断的压力。
王胖子喘着粗气,往嘴里塞了一颗恢复灵力的丹药,抱怨道:“这鬼地方的寒气,简直无孔不入,灵力消耗比平时快了三成不止!”他主修土系,在此地本就受到压制。
苏婉清默然点头,她虽剑心通明,意志坚定,但长时间维持剑意抵御寒气与潜在危险,精神与灵力同样消耗巨大。她手中的长剑嗡鸣,剑锋上凝结的冰霜刚被震碎,很快又覆盖上一层。
小狸的情况稍好,九尾天狐的血脉让她对冰雪环境适应性更强,但那双灵动的眸子也失去了些许光彩,显然维持幻术力场警惕四周并不轻松。幽影依旧如同不存在,但叶尘能感觉到,他的气息比之前更加内敛,如同绷紧的弓弦。
唯有叶尘,行走在队伍最前方,步伐沉稳,神色不变。混沌灵力包容万物,衍化万法,这极寒环境对他而言,更像是某种特殊的“资粮”。冰凤源魄的力量在体内流转,不仅让他无惧严寒,反而让他对这片冰雪天地的法则感应更加清晰。他甚至能隐约“听”到风雪中蕴含的某种古老、苍凉的韵律。
“原地休整一炷香。”叶尘停下脚步,选择了一处背风的巨大冰岩下方。连续高强度的赶路和之前的战斗,对王胖子几人负担不小。
王胖子如蒙大赦,一屁股坐在冰冷的雪地上,赶紧打坐调息。苏婉清也盘膝坐下,长剑横于膝上,闭目凝神。小狸靠在冰岩上,微微喘息。幽影的身影在阴影中若隐若现,负责警戒。
叶尘则站在避风处边缘,目光穿透重重风雪,望向永恒冻土的方向。他的神识虽然受到压制,但融合了河图洛书残片后那一丝微弱的推演之力,让他对危机的感应远超常人。一股若有若无的压抑感,如同阴云般笼罩在前路。
“刚才那些冰傀,绝非自然形成。”叶尘心中思忖,“其核心驱动的那股死寂冰冷的能量,虽然被混沌之力轻易湮灭,但其本质……与暗影殿那些魔仆身上的气息有几分相似,却又更加纯粹、古老,更贴近这北冥雪原本身的法则。”
他想到了守卫头领的提醒,想到了幽影探查到的赵乾和暗影殿的行踪。
“赵乾……暗影殿……冰魄神宫遗迹……”叶尘眼中寒光一闪,“是想借刀杀人,还是另有所图?”
他低头看了一眼储物戒,那河图洛书残片依旧散发着温热,指向明确。这让他心中稍定,至少方向没错。
休整时间很快过去。五人再次上路,速度比之前稍慢,更加警惕。
越往深处,环境越发诡异。脚下的积雪变成了坚硬的蓝色冰层,光滑如镜,却又布满各种奇特的扭曲纹路,仿佛被某种巨力强行挤压塑形。空气中飘散的已不再是普通的雪花或玄冰煞,而是一种淡灰色的、如同雾气般的冰晶尘埃。
“小心,这是‘冰霰’!”苏婉清突然出声提醒,语气凝重,“据说能侵蚀护体灵光,冻结灵力运转!”
话音刚落,那些淡灰色的冰霰如同有生命般,开始向着五人汇聚而来。它们无视狂风,飘飘荡荡,附着在叶尘撑起的混沌光晕上。
“嗤嗤嗤……”
一阵细微却令人牙酸的腐蚀声响起。混沌光晕表面竟然荡漾起一圈圈明显的涟漪,光芒也黯淡了一分!
叶尘眉头一挑,这些冰霰的侵蚀力超出了他的预计。他心念微动,光晕流转,混沌之气演化,试图将这些冰霰同化吸收。然而,这些冰霰极其顽固,内里蕴含着一股极其阴寒、污秽的力量,竟能抵抗混沌之气的初步炼化。
“果然不简单。”叶尘冷哼一声,不再留手。体内混沌灵河奔腾,更多的混沌本源之力注入光晕。光晕颜色变得深邃,那“嗤嗤”声顿时减弱,附着上来的冰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消磨、吞噬。但这个过程,显然比之前抵御风雪和玄冰煞要耗费心力。
王胖子几人看得心惊肉跳,连老大的混沌光晕都能侵蚀,这鬼地方也太邪门了!
“跟紧,加速通过这片区域!”叶尘沉声道。他感觉到,这片冰霰弥漫的区域,隐藏着更大的危险。
五人顶着不断汇聚侵蚀的冰霰,加快脚步。冰层光滑,需要分心稳住身形,灵力消耗更快。
就在他们即将冲出这片冰霰区时,异变再生!
前方冰层之下,毫无征兆地涌出大股大股的灰色雾气!这雾气与冰霰同源,却更加浓郁,如同活物般翻滚着,瞬间就将前方道路笼罩,并且迅速向着四周扩散。
“是冰煞!快退!”幽影尖锐的警示声在众人脑海中响起。
然而,已经晚了!
那灰色雾气扩散的速度快得惊人,眨眼间就将五人彻底吞没!
一瞬间,叶尘感觉仿佛坠入了冰狱!不仅仅是肉身感受到刺骨的寒冷,更重要的是灵魂层面传来一阵阵僵滞、冻结的刺痛感!护体混沌光晕剧烈波动,被灰色雾气疯狂侵蚀,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啊!”王胖子发出一声痛呼,他的护体灵光在灰色雾气中只支撑了不到一息便轰然破碎,灰色雾气沾染到他身上,他体表瞬间覆盖上一层灰白色的冰霜,动作变得无比迟缓,眼神也开始涣散,灵力运转几乎停滞!
苏婉清的情况稍好,凌厉的剑意化作层层剑幕守护己身,剑光与灰色雾气碰撞,发出密集的“滋滋”声,不断有剑气被冻结、崩碎。她脸色煞白,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显然在极力支撑。
小狸尖叫一声,九条狐尾虚影暴涨,散发出粉红色的光晕,试图迷惑、驱散雾气,但这冰煞似乎对神魂类法术有极强的抗性,粉红光晕在灰雾中迅速黯淡,小狸闷哼一声,狐尾虚影溃散,娇小的身躯也被灰白色冰霜覆盖,瑟瑟发抖。
幽影的身影在灰雾中闪烁不定,试图凭借速度脱离,但这冰煞仿佛无处不在,他的隐匿之术大打折扣,身形时隐时现,动作也明显变得迟滞。
这冰煞,竟能同时侵蚀灵力、肉身与神魂!
叶尘首当其冲,承受的压力最大。混沌光晕在灰雾的疯狂侵蚀下,范围被压缩到仅能笼罩自身,并且光芒明灭不定。他能感觉到,一股阴寒、死寂、带着强烈腐蚀性的力量,正不断试图钻透他的防御,冻结他的灵河,冰封他的神魂。
“哼!区区阴煞,也敢犯混沌之威!”
叶尘眼中厉色一闪,不再被动防御。他深吸一口气,体内混沌灵海(之前笔误,应为灵海境)轰然爆发!奔腾的混沌长河发出咆哮,混沌法则的符文在体表浮现、流转。
“混沌领域,开!”
以他为中心,一个直径约三丈的灰色领域骤然展开!领域之内,不再是简单的光晕庇护,而是法则的绝对掌控!翻滚的灰色雾气一进入这个领域,就如同雪花落入烘炉,速度骤减,并且开始剧烈地波动、扭曲,那股阴寒死寂的力量被领域内无处不在的混沌之气疯狂分解、同化!
领域的展开,极大缓解了王胖子四人的压力。侵入他们体内的冰煞之力如同遇到了克星,侵蚀速度大减。
“净!”
叶尘低喝一声,领域之力收缩,着重扫过王胖子、小狸和幽影。他们体表的灰白冰霜迅速消融,僵滞的身体恢复了些许行动力,但脸色依旧苍白,气息萎靡,显然受了不轻的创伤和寒气侵蚀。
唯有苏婉清,她身处剑幕之中,在叶尘领域展开的瞬间,她似乎捕捉到了什么。那冰煞之力在混沌领域的分解下,显露出其内部蕴含的一丝极其细微,却无比精纯、凛冽的——冰之法则本源碎片!
她修炼的《太清冰魄剑诀》,本就是直指冰系法则本源的无上剑道。此刻,在这生死危机与混沌领域净化冰煞的双重刺激下,她福至心灵,一直以来的瓶颈竟然有了松动的迹象!
她不再全力抵御残余的冰煞,反而放开了部分心神,主动去感知、去接触那被混沌领域剥离、净化后,显露出的最本源的冰之法则韵律!
“婉儿!”王胖子看到苏婉清竟然主动引煞气入体,吓得魂飞魄散。
叶尘却目光一凝,抬手阻止了王胖子。他看出了苏婉清的意图,这是破境的契机!危险,但也是巨大的机缘!
他心分二用,一边维持混沌领域,持续净化周围的冰煞雾气,为苏婉清创造一个相对“安全”的感悟环境;一边密切关注着她的状态,随时准备出手干预。
苏婉清闭目而立,长剑悬于身前,微微震颤。她周身的气息变得极其不稳定,时而冰寒刺骨,剑意冲霄;时而晦涩内敛,如同冰封。她的脸色变幻不定,眉头紧蹙,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与冲击。
侵入她体内的那丝本源冰煞,如同最狂暴的引子,引动了她自身所有的冰魄剑元,在她经脉内横冲直撞,冲击着那无形的壁垒。
“咔嚓……”
仿佛某种东西破碎的声音自苏婉清体内传出。
下一刻,一股远比之前精纯、凌厉数倍的冰寒剑意,如同沉眠的冰凰苏醒,轰然从她身上爆发开来!
“嗡——!”
膝上长剑发出清越无比的长鸣,自动飞起,悬浮在她头顶,剑身之上,湛蓝色的光华流转,凝结出片片冰晶虚影,一股凛冽的寒意扩散,甚至将周围混沌领域边缘的灰雾都再次逼退数尺!
灵河境!
在这冰煞绝境之中,苏婉清凭借其绝佳的悟性、坚定的剑心,以及叶尘混沌领域创造的契机,悍然冲破瓶颈,一举踏入灵河境!
她睁开双眼,眸中仿佛有万载寒冰流转,锐利无比。她伸手握住长剑,随意一挥。
“冰凰斩!”
一道湛蓝色的冰寒剑气呼啸而出,形态隐约如同一只展翅的冰凰,所过之处,残余的冰煞雾气纷纷冻结、崩碎!威力比之前强了何止数倍!
“成功了!”王胖子惊喜交加。
小狸和幽影也松了口气,看向苏婉清的目光带着敬佩。
叶尘微微颔首,眼中露出一丝赞许。苏婉清的突破,让团队实力提升了一截。
然而,就在众人为苏婉清突破而稍感振奋时,叶尘猛地转头,看向冰煞雾气深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
“藏头露尾的东西,给我滚出来!”
他并指如剑,混沌领域之力凝聚,化作一道灰蒙蒙的剑气,撕裂重重灰雾,直刺向某个方位!
“轰!”
灰雾炸开,一道模糊的、完全由冰煞之气凝聚而成的扭曲人形身影,被这一剑逼得显形而出!
那身影没有五官,只有两个空洞的眼窝,里面跳动着两簇幽蓝色的火焰,与之前的冰傀相似,但气息更加阴冷、邪恶,而且带着一种诡异的“活性”。它发出无声的嘶吼,周身灰雾翻腾,显然就是这片冰煞区域的源头——冰煞之灵!
与此同时,在距离叶尘等人约数里外的一座冰峰之上。
暗影殿执事与赵乾并肩而立,透过一面由冰晶凝聚而成的镜子,清晰地看到了叶尘一剑逼出冰煞之灵,以及苏婉清临阵突破的景象。
赵乾脸色难看,咬牙切齿:“这叶尘,运气真好!还有苏婉清那个贱人,竟然突破了!”
暗影殿执事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不是运气。是实力。他的混沌法则,对我们计划中的许多手段都有极强的克制力。这冰煞之灵虽非我们直接操控,但借此地势布下,本意是消耗甚至重创他们,没想到反而助那女娃突破了……此子,必须尽快除掉!”
他顿了顿,看向赵乾,语气阴冷:“赵公子,冰葬峡谷就在前方。那里是冰煞之灵的主场,更是我们为他准备的墓地。接下来,该你出场了。按照计划,将他引入峡谷核心……剩下的,交给我们。”
赵乾眼中闪过挣扎与狠厉,最终被贪婪取代,重重点头:“好!我会让他有进无出!”
冰峰之上,杀意凛然。而下方冰原,叶尘与那刚刚显形、散发着滔天煞气的冰煞之灵,对峙已到了关键时刻。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