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警官带来的消息像一块冰,沉甸甸地压在病房里。周屿的阴影并未散去,反而如同鬼魅,连看似纯洁的学术领域也渗透了进来。空气凝固,灯光惨白。
林默闭着眼,呼吸平稳得近乎诡异。但苏婉紧握着他冰凉的手,能清晰感受到皮肤下细微的、无法控制的颤抖。这不是共感,是身体在剧毒侵蚀后,机能严重受损、极度虚弱的表现。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原因——因为她就是那个下毒的人。此刻,她心中没有怜悯,只有冷静的评估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林默的提前苏醒,打乱了她原本的计划。
赵警官留下两名便衣加强警戒后匆匆离去。病房里再次剩下他们,以及隔壁床那个仿佛化为岩石的陈屿。苏婉的脑子在飞速运转。警察的介入、周屿的虎视眈眈、杨教授看似学术实则贪婪的窥探,都让局面变得异常复杂。林默多留在这里一秒,她下毒的秘密暴露的风险就增加一分。
夜深了。
医院的夜晚并不宁静。但在此刻的苏婉听来,所有声音都成了需要警惕的信号。她不敢睡,也无法入睡。目光锁定林默,不是观察“样本”,而是严密监控着任何可能指向中毒真相的生理反应。他眉心因生理性痛苦的轻蹙,手指无意识的抽动,在她眼中都是需要被解读和控制的危险信号。
突然——
走廊外传来急促凌乱的脚步声,夹杂着压低的惊呼和物品打翻声。声音来自不远处病房。
几乎是同时,病床上的林默,身体猛地一阵痉挛!他并未醒来,但呼吸骤然变得浅而急促,额头渗出冷汗。这显然是外部突发噪音刺激下,重伤虚弱身体的应激反应。
苏婉的心猛地一紧。这种不受控制的生理反应最危险,极易引发不可预料的后果,比如在无意识状态下说出什么,或者出现某种特异性的、引人怀疑的生理指标变化。
她立刻起身,冲到门口拉开门缝。走廊另一端,一间病房门口围着惊慌的护士,里面传来声嘶力竭的嚎叫。
“怎么回事?”苏婉用刻意保持的冷静语气问门口便衣,内心却在快速评估风险。
“307晚期癌痛病人突然失控,用了大剂量镇静剂都没效果。”
苏婉关上门,背靠门板,目光锐利如鹰地扫视病房。混乱是掩护,也是危机。隔壁床陈屿似乎被骚动影响,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异响,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两个重症病人几乎同时出现异常反应!
一个可怕的念头击中苏婉:林默体内残留的毒素或其代谢产物,是否会因其生命体征的剧烈波动,像微量的放射性物质一样,对周围极度脆弱的生命体产生某种难以解释的生理干扰?这不是治愈,是污染源的扩散!
如果这个猜想被有心人(比如杨教授)注意到并进行深入检测……后果不堪设想!
必须立刻加强控制,绝不能在这个时候转移! 转移途中变数太多,更容易暴露。相反,必须利用医院的现有环境,将林默更深地“保护”起来,隔绝一切外部调查!
周屿的威胁、杨教授的窥探,此刻在苏婉心中都化为了同一个行动指令:必须抢在他们之前,彻底掌控局面,将林默牢牢锁死在当前这个相对封闭、且由她主导叙事的环境里。
她走到床边,脸上瞬间切换出担忧和疲惫的神情,对门口值守的警察说:“警察同志,林默刚才好像被外面的动静惊吓到了,反应很不好。我担心再有什么意外刺激会加重他的病情。能不能请示一下赵警官,加强这里的隔离措施?在医生全面评估并确保他情况稳定之前,最好谢绝一切探视和询问,包括院方其他非必要的医护人员。”
她的请求合情合理,完全是从“病人安危”角度出发。
接着,她转向昏迷的林默,用带着哭腔的声音低语,确保警察能听到:“林默,别怕,没事的……我会守着你,不会再让任何人来打扰你休息……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这番话,既是表演给警察看,更是对林默潜意识的一种暗示和催眠,试图将他的精神状态导向更依赖她、更封闭的方向。
在她“深情”的低语中,林默的眼睫剧烈颤动了一下,但没睁开眼,仿佛沉陷在更深的痛苦漩涡里。
苏婉心中冷笑。稳住,隔离,控制。 这才是她此刻唯一正确的策略。天亮?她绝不会在天亮时带他走,她要在天亮前,把这里变成谁也无法触及的、只属于她的囚笼。
窗外的夜色浓重。一场以“保护”为名的、更加彻底的禁锢,正在冷静而残忍地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