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的震动愈发剧烈,墙缝中似乎有东西在蠕动。通风口吹出的风带着腐臭气息,令人头皮发麻。
阿澈蜷缩在季延怀里,牙齿止不住地打颤。他胸口的木牌忽明忽暗,闪烁的节奏竟与脚下的震颤同步。
白幽没有说话。她缓缓将箭从陈默喉咙前移开,向后退了一步,右手慢慢收回弓弦。
“嗡...”
一支黑羽箭破空而出,直击主控屏幕。玻璃应声炸裂,监控画面瞬间全黑。箭势未减,穿过支架,狠狠钉入陈默的左肩,将他撞倒在桌边。
鲜血从他指缝间涌出,滴落在文件上,洇开一片暗红。
“你...”陈默瞪大双眼,声音颤抖,“你以为这样就能...”
“闭嘴。”白幽已搭上第二支箭,弓拉如满月,箭尖直指他的咽喉,“谁是弱者?你说啊。”
无人敢动。守卫握着电击枪却不敢上前,几名议员僵坐在椅中,脸色惨白。地面裂缝不断拓宽,绿色雾气自深处蔓延而出,贴着地面扩散,触及鞋面时发出“嗤”的声响。
季延蹲下身,将阿澈护在身后。他把手表贴在地上,蓝光浮现一行字:【气溶胶浓度超标,三分钟内可损伤神经】。
他立刻抓起桌上的账本塞进防水袋,拉着阿澈朝东边奔去:“快走!别碰地上的雾!”
白幽一边后撤一边张弓。第三支箭擦过一名冲上前的守卫脸颊,点燃了窗帘。火焰骤然腾起,浓烟滚滚,遮蔽了追兵的视线。她始终背对着季延和阿澈,稳步后退,手中紧握长弓。
“你们逃不掉!”陈默靠在柱子上,捂着肩膀嘶吼,“整个议会已被封锁!外面全是沙暴!”
话音未落,大厅的门猛然被掀开半扇。黄沙如潮水般涌入,裹挟着碎玻璃和纸张横飞四散。风沙与绿雾交织成旋涡,刺鼻气味扑面而来。
警报响起:“生物污染泄露!一级封锁失效!重复,一级封锁失效!”
有人开始剧烈咳嗽,随即倒地抽搐,口吐白沫。一名议员撕扯着领带,双眼翻白,手指在地上划出数道血痕。守卫陷入混乱,有的慌忙逃向安全区,有的仍呆立原地。
“往里走!”季延一脚踹开东侧防火门,“这边没埋罐!”
白幽最后一个冲进来,反手射出一箭卡住门缝。门刚合上一半,外面便传来猛烈撞击,仿佛有人正疯狂拍打。
走廊灯光忽明忽暗,应急灯闪烁数次后终于亮起。墙面布满裂痕。阿澈倚墙喘息,面色苍白,但手始终紧紧攥着那块木牌。
“它还在响。”他声音微颤,“说...欢迎回家。”
季延凝视着他胸前那道若隐若现的金线,忽然明白了什么。这不是炸弹——是信号。那些孢子并非随意释放,它们正在回应这个信号。
而阿澈,正是源头。
白幽靠在门边,右臂微微发抖。撤离时绿雾蹭到了她的袖子,皮肤已红肿灼痛,如同烫伤。她咬牙用布条扎紧手臂,阻止毒素扩散。
“你还撑得住吗?”季延低声问。
她点头,目光死死盯着门缝。外面的撞击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拖沓的脚步声,还有低沉的喘息。
“他们变了。”阿澈缩向墙角,声音发紧,“我能感觉到...他们脑子里全是黑影。”
季延将账本往怀里塞了塞,另一只手探向工具包。里面还剩两个自制的小型电磁干扰器,能短暂切断电子锁或监控信号——但现在最棘手的不是机器,而是人。
“我们不能一直躲。”白幽望向走廊尽头,“得把证据送出去。”
“现在没人会信。”季延摇头,“他们要么疯了,要么吓破了胆。”
“那就让他们亲眼看见!”她抬眼,“让所有人知道是谁在背后操纵这一切!”
季延看着她。她眼中没有恐惧,只有深不见底的恨意。他知道她在想什么——十二岁那年,她射伤院长,换来的却是所有孩子的孤立与背叛。这一次,她绝不会再让真相被掩埋。
“等我信号。”她说完,抬脚踢碎消防箱。
她抽出铁棍砸向头顶管道。水流倾泻而下,冲散了地面的绿雾。她踩上椅子,攀上通风井,用刀撬开螺丝。
“你在干什么?!”季延压低声音。
“上去。”她抹了把脸上的水,“楼顶有广播系统,我能接入全市频道。”
“太危险!上面可能已经被控制了!”
“那就更得去。”她翻身钻进漆黑的管道,“你看好阿澈,等我消息。”
井盖落下,发出沉闷的响声。
季延抱着阿澈靠在墙边。水仍在流淌,浸湿了他的裤脚。远处传来脚步声,夹杂着诡异的呻吟。手表持续闪烁,提示空气中毒素浓度仍在攀升。
阿澈突然抓住他的手:“白幽姐...她在哭。”
季延一怔。
孩子闭着眼,眉头紧皱:“她心里好疼...就像那天晚上一样。”
季延沉默。他知道白幽不会轻易流泪,但她一定想起了那个雪夜——她站在孤儿院门口,箭仍在弦上,身后却只剩下一扇冰冷关闭的门。
走廊另一头,防火门传来细微刮擦声。
有人正用指甲一点一点抠开门缝。
季延迅速将阿澈推到角落,自己挡在前方,手中紧握最后一枚干扰器。手表显示,东侧尽头存在一个未激活的电路节点,可能是备用电源室。
如果能切断电源,或许能让广播系统短暂恢复。
他刚要行动,头顶的通风管突然震动。
紧接着是一声闷响,像是重物坠地。
然后,一切归于寂静。
季延屏住呼吸。他记得白幽进去时并未携带光源,也未曾出声。此刻上方毫无动静,不像移动,反倒像是...
掉了下去。
他猛地抬头,正对通风口。
一滴液体落下,落在手背上,温热。
他低头看去。
鲜血正顺着铁格缓缓流下,在灯光下泛着暗红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