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延的手指悬停在确认键上方,主控屏的红光映在他脸上,像覆了一层薄薄的血色。外面风沙拍打着观测站的墙壁,声音越来越密,仿佛整个空间正被一张无形的网缓缓收紧。
他没有按下。
不是因为犹豫,而是脚下传来一声闷响...仿佛地底裂开了什么。
“别发呆。”白幽的声音从门边传来,弓已收进背囊,但她的眼睛始终盯着那扇被铁棍卡住的门,“滤芯还没稳,先让它运行起来再说。”
季延收回手,转身蹲到主机底部。滤芯虽已插入,接口却毫无反应,进度条死死卡在68%。他拧开盖板,里面的线路锈蚀严重,几根关键导线几乎断裂。
“得手动接。”他说着,从工具包里取出一把微型钳子,开始清理氧化层。
白幽走过来,在他身旁蹲下,顺手将阿澈往怀里搂了搂。男孩刚才睁开眼说了句话便又昏了过去,胸前挂着的木牌温度正在下降,呼吸微弱却还算平稳。
“还能撑多久?”她问。
季延看了眼腕表,蓝光微闪:【能量剩余37%】,下方还有一行小字提示【建议尽快补充启动媒介】。
“够用。”他咬开随身袋,倒出一小撮银灰色粉末...那是最后一粒启动媒介零件磨成的碎末。他轻轻撒入接口凹槽,再用镊子夹住断裂点压紧。
主机嗡地一震,屏幕跳动两下,进度条缓缓爬升:70%...71%...72%。
“成了。”他松了口气,正要合上盖板,地面忽然晃了一下。
不是风沙震动,而是来自地底的撞击。
白幽立刻起身,一脚踏上操作台边缘,目光扫向四周地板。裂缝正缓慢延伸,如蛛网般从墙角扩散开来。
“不对劲。”她说。
话音未落,窗外骤然变暗。紫色的孢子云如潮水般涌至观测站外墙,撞击声由远及近,警报灯瞬间转为刺目的红光闪烁,系统语音响起:“沙暴核心突破外围防护,预计抵达时间:15分钟。”
“这么快?”季延抬头看向监控画面,外面早已不见天日,只有翻滚的紫雾与扭曲的气流轨迹。他迅速调出方舟地图,蓝光投射出地下结构模型...沙暴并非自然移动,它的路径正围绕观测站画圈,像是在寻找突破口。
“它在找入口。”白幽低声说。
“咔...”
一声轻响自脚边传来。
下一秒,地板轰然炸开!一条漆黑粗壮的藤蔓破土而出,带着腐臭气息直扑季延小腿,瞬间缠住他的脚踝狠狠往后拖!
他反应极快,左手猛撑地面,右手抄起电击钳就要反刺。可藤蔓力道极大,直接将他拽离主机旁,后背重重撞上墙壁。
白幽没有丝毫迟疑,拉弓便是一箭。
“嗖...”
钝头箭精准钉入藤蔓主干中部,发出“噗”的一声闷响,黑色汁液四溅。藤蔓剧烈抽搐,却未断裂,反而分出两条支蔓朝她手腕卷来。
她旋身避开,第二箭紧随其后,射穿另一根即将触地的藤须根部节点。这一次,藤蔓动作明显迟缓。
第三箭,她换上特制穿甲箭,瞄准最早缠住季延的那截主茎,弓弦拉满,箭矢破空而出,“啪”地将其从中斩断!
季延趁机翻身,手肘顶地爬起,裤管已被划破,小腿一道深口渗着血。他顾不上疼痛,抓起掉落的滤芯模块塞回主机槽位,确认连接稳固。
“行了!”他冲白幽喊,“系统能续上了!”
白幽点头,弯腰一把抱起靠在操作台边的阿澈,转身就往主厅出口冲。季延踉跄几步跟上,腿上的伤让他每走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
主通道已被坍塌的金属架堵死大半,仅剩左侧一条狭窄的维修斜道通往地下层。坡度陡峭,照明全灭,只能依靠季延腕表残存的蓝光勉强照亮前路。
“你先下。”他对白幽说,声音有些喘。
“你不行。”她回头看他一眼,“失血太多。”
“我能走。”他咬牙,“别在这儿耗时间。”
白幽没再说话,背着阿澈率先踏入斜道。季延扶着墙跟进,才走几步便感到头晕,视线边缘开始发黑。他用手肘撑住墙面,硬是把自己往前推了一步。
身后传来墙体崩裂的闷响,紧接着是藤蔓刮擦地面的声音。那些东西没死,还在往上爬。
“快!”白幽在下面催促。
季延加快脚步,却不慎重心不稳,整个人向前扑倒。膝盖砸在地上,剧痛直冲脑门。他试图撑起身体,手臂却一阵发软。
头顶突然亮起一道微弱的光...是白幽打开了肩灯,光线顺着斜道照上来,正好落在他身上。
“抓住我的绳子!”她解下固定在腰间的牵引索,甩了上去。
季延伸手去够,指尖刚触到绳套,右腿伤口猛然一紧...一根细藤不知何时顺着墙缝攀了上来,死死咬住了他的小腿!
他猛地低头,电击钳仍在手中。反手一扎,电流窜入藤蔓内部,那东西剧烈扭动,终于松开了。
他趁机抓住绳索,白幽用力一拉,将他拖进了地下室入口区。
两人瘫坐在地,喘息如同跑了几十公里。阿澈仍昏睡着,被白幽轻轻放在角落一块干燥的钢板上。
季延低头检查伤口,布条已被血浸透。他撕下外衣的一角重新包扎,动作尚稳,但手指微微发抖。
“还能撑住?”白幽问。
“死不了。”他扯了下嘴角,“滤芯接上了,系统应该能自行完成后续流程。”
白幽没应声,走到墙边,抽出短刀插进砖缝试探承重。这间地下室似乎是旧年的维护间,堆着几箱报废零件,角落还有个老式配电柜,外壳锈得只剩半边。
她正欲继续查看,季延忽然抬手示意她安静。
“听。”
除了头顶传来的墙体龟裂声,远处似乎有某种机械运转的嗡鸣,断断续续,像是设备在重启。
“不是沙暴。”他说,“是电频信号。”
他抬起手腕,方舟表蓝光一闪,自动捕捉到一段微弱波段:滴滴、滴...滴滴滴...滴。
摩斯码。
有人在发信号。
白幽皱眉:“谁会在这时候联络我们?”
季延没回答。他盯着表盘上的频率分析界面,神色渐沉。
这段信号并非随机噪音,也不是基地常规通讯节奏。它每隔二十秒重复一次,内容固定。
他默念译码:
“S-o-S...b-1-2...活口...尚存...”
话音未落,主控屏方向传来一声巨响。
他们同时回头。
只见维修斜道顶部的铁门正在缓缓变形,边缘缝隙渗出半透明胶质物,如同黏液正试图挤入空间。
一道模糊的人影轮廓贴在门外,手掌印在金属表面,缓缓向下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