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星瀚深吸一口气,平复下了自己的心绪。
他虽然未曾踏入上三品境界,但主持钦天监多年,对天道的参研堪比天机阁的内门长老,心境修为着实不凡。
此刻被蒋靖的浩然正气驱散心头焦虑,当即将详情描述了出来,
“就在刚刚,浑天仪的西北星轨忽然震颤,幅度在三分七厘。
按照地域推演,应在北境炎州安业府一带。”
“安业府?”
听到这个地名,蒋靖顿时眉头微挑,
“是长生观那里出事了?”
张星瀚沉声道,
“我在赶来的路上已经给冯华起了一卦,卦象显示他即将面临杀身之祸。
蒋尚书您也知道,我的【八卦演算】已经臻至大成,推演境界不如自己的生灵,几乎没有失误的可能。
而冯华除了三十岁时外出游历五年,归山之后便再也没有离开过山门。
他若是突然陨落,只有一种可能。”
蒋靖双眸微微闭阖,轻声道,
“长生观灭,满门死绝。”
张星瀚抱拳一礼,神情肃然,
“草还丹的炼制之法虽然伤天害理,却为我们争取了数百年的缓冲时间。
尽管以大汉天朝如今的底蕴,已经足以抗衡四境异族,可我们依然没有足够的优势。
也正是因此,长生观的生灭才会影响到国运。
下官认为长生观该灭,却不该在此时被灭。
请大人定夺!”
寂静无言。
足足半炷香后,蒋靖才起身朝门口走去,
“我这就去觐见陛下,你在这里等我消息。”
“下官遵命!”
……
蒋靖走出吏部大殿,径自来到赤霄承天殿的门口。
一名身穿红色蟒袍的白面老者正好从殿内走出,朝他一拱手,笑道,
“陛下已知蒋尚书来意,让老奴前来接引。”
蒋靖颔首为礼,
“劳烦吕公公了。”
“蒋尚书这是哪里的话?”
吕离转身引路,轻声笑道,
“蒋尚书身为百官之首,辅佐陛下治理江山,可谓是劳苦功高。
老奴对您一直都是心存敬仰呢……”
“吕公公这话,本官可承受不起。”
蒋靖的语气带着几分感慨,
“三千年来,内侍阁暗杀了多少异族强者,又付出了怎样惨烈的代价。
世人不知,老夫可是一清二楚。
大汉能传承至今,除了历代陛下贤德圣明,满朝文武恪尽职守,内侍阁同样居功至伟!”
他的这番话让吕离心头微暖,嘴上却依旧推辞,
“蒋尚书言重了,这都是咱们该做的事情……”
片刻之后,二人走到赤霄承天殿内的一座偏殿。
人皇刘寿穿着明黄色龙袍,站在窗户跟前,左手负后,右手举着一卷竹简古籍正在阅览。
他与蒋靖同年,但看上去比蒋靖要更年轻一些,像是四十岁左右。
只是与寻常百姓印象里的帝皇不同,他看上更像个温文尔雅的读书人,而不是威严肃穆的一国之君。
见到蒋靖和吕离走了进来,刘寿当即笑道,
“蒋卿是为了长生观之事而来?”
对于他的未卜先知,蒋靖并不意外。
历代人皇得到薪火传承,早已与国运绑定在了一起。
国运动荡,人皇比浑天仪的感知还要更早更精确。
这件事说不上人尽皆知,但是一品和二品的强者大多知晓。
蒋靖躬身一礼,
“陛下既然已知详情,必定已有决断。
微臣恭请旨意。”
刘寿用竹简指了指他,笑道,
“你啊,还是这么谨慎……”
蒋靖轻声答道,
“毕竟事涉国运,微臣不敢擅专。”
“咱们平日里处理的那些军政大事,有一多半都比长生观更能影响国运。
朕可从不曾见你如此讳言,倒是和朕争吵的次数更多一些……”
刘寿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便转身看向窗外的湛蓝天空,目光悠远,
“长生观传承七百年,虽然犯下滔天大罪,却也于国有功。
大汉依法治国,功过分明,不可相抵。
赏长生观【五转金丹】三颗,【金风玉露】十瓶,天阶中品神兵十件,天阶上品丹药三十瓶。
自即日起,取缔长生观,所有人等押至京都斩妖司受审。”
话音刚刚落下,旁边书案上便有两卷黄色锦缎浮空而起。
有璀璨金光绽放而出,烙印其上,化作楷体小字。
人皇秘术,【金口玉言】!
刘寿抬手朝那两道圣旨一点,灼热的赤色光华落在锦缎末尾处,显化出“人皇敕命”的方正印痕,气息浩瀚若苍穹。
仙器,传国玉玺!
吕离双手抬起,恭敬的接过那两道圣旨,
“陛下,是老奴跑一趟?”
刘寿摆了摆手,
“你去趟东宫,让太子去长生观宣旨吧……”
“太子殿下?”
吕离眸光微微一闪,随即躬身应命,
“老奴遵旨。”
等他带着圣旨离开偏殿之后,刘寿才侧首看向不发一言的蒋靖,
“蒋卿,你明白朕的意思吗?”
蒋靖沉声道,
“太子殿下之前一直以自身修行为主,极少涉及国事。
但今年他已三十而立,需要开始接触国事,学习治国之道了。”
“是啊……”
刘寿语气悠悠,双眸之中有星海浮沉,
“朕登基之时只有四品境界,寿元不过一百五十年。
如今已经走过大半,是时候为他铺路了……”
蒋靖皱眉道,
“陛下虽然寿元有限,但尚未服用各类延寿秘药。
以皇室底蕴,延寿两百年并不是难事。”
刘寿摇了摇头,
“延寿秘药就那么四五种,最多也就延寿一百二十年罢了。
至于草还丹,朕可咽不下去。
更不要说,大汉四境这些年暗流涌动,那些异族可不会放过任何入侵的机会。
一旦开启国战,朕的这点寿元可不够打出几次【傲骨印】的……”
蒋靖深深的吸了口气,转移话题道,
“如果太子宣旨成功,陛下真的要将长生观一众人等接入京都吗?”
刘寿没有开口,重新看向浩瀚天宇。
片刻之后,没有等到答案的蒋靖朝他深躬一礼,转身离开了偏殿。
他没有看到,刘寿眼中有光焰燃起,
“既入一品,自该享千年之寿。
天道不给,朕就自己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