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又有两三个平日里毫不起眼的仆妇、婆子,下人应声出列,自报家门,竟全是锦衣卫安插的眼线!
这一下,贾琏吓得几乎瘫软在地,面无人色。他分明瞧见,那日他差点得手时,把他打倒在地,救了李纨脱身的那下人也正在此列。原来,他那日就是特意暗中保护李纨的。
此刻贾琏脑子里嗡嗡作响,只想着一件事:那些龌龊事,岂不是全被听了去?贾赦更是目瞪口呆,手指颤抖地指着秋桐和包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身边竟然……。
贾母惊得张大了嘴,手中的佛珠“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贾家竟如同筛子一般,早已被渗透得千疮百孔!当初查处赖家时,她分明是仔细盘查过府里上下,也撵出去几个有些可疑的,没想到这荣国府里,竟还有这么多锦衣卫的探子?而且,竟然还是些算得上有头脸儿的?
那些原本还心存侥幸、跪在地上硬撑的“人证”,尤其是邢夫人的陪房费婆子——当初就数她赌咒发誓得最凶,是她一口咬定亲眼看见李纨塞鸳鸯汗巾给贾琏——此刻彻底瘫软如泥,裤裆下瞬间湿了一片,骚臭难闻。
眼见锦衣卫连密探都亮了出来,铁证如山,哪里还抵赖得过?谁不知道这位靖安侯爷杀伐果断、说一不二?求生的本能让他们再也顾不得许多,纷纷拼命磕头,磕得额头见血,哭爹喊娘地哀告:
“侯爷饶命啊!奴婢招!奴婢全都如实招供!”
“都是琏二爷逼我们这么说的啊!他说若是不依,就要打死我们,发卖了我们全家啊!”
“是大老爷和琏二爷指使的!我们做下人的,哪里敢违逆主子爷的意思啊!”
“求侯爷开恩,饶了奴婢狗命吧!”
他们此刻争先恐后地,将所有污水全都泼到贾琏和贾赦身上,只求能撇清自己,保住性命。毕竟当初赖嬷嬷被吊死在门楼上的恐怖样子,之前那回,那几个上夜守门的婆子,被活活打死当场的惨状,还都历历在目。
这时,已恢复锦衣卫密探身份的秋桐,突然上前一步,冷冰冰地补充道:“启禀大人,贾赦曾私下对属下说过:‘只等琏儿把珠儿媳妇逼得走投无路、名声尽毁之时,她一个寡妇无处可去,还不是得来求着本老爷?到时,那俏丽的小寡妇,自然任由老爷我拿捏受用。’”
此言一出,如同惊雷炸响!
李珩勃然大怒,猛地转向贾母,目光如刀,声音冰寒彻骨:“老封君!好一个诗礼传家、钟鸣鼎食的荣国府!今日真是让本座大开眼界!哼,简直令人作呕!既然你们贾家自己不要这层遮羞布,本座今日就索性将它彻底撕开,让皇上,让满朝文武,让天下人都看清楚,你们这一门两国公的勋贵府邸,内里到底是何等的藏污纳垢,男盗女娼!”
贾母被这番直戳心窝的话气得浑身发抖,眼前一黑,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厥过去。鸳鸯、凤姐儿惊叫着慌忙上前搀扶救护,乱作一团。
贾赦眼见私密秽语被当众揭穿,脸上血色尽失,但还强自镇定,哆哆嗦嗦地狡辩道:“那、那不过是本爵酒后胡言乱语,当不得真……岂、岂能以此定罪?这……这不合律法!”
他此时此刻居然妄图以律法为盾牌,做最后挣扎。
殊不知,柳七娘早已等候多时。她猛地跨前一步,声如寒铁,掷地有声:“那谋逆呢?哼!广德军指挥孙绍祖,涉嫌勾结忠顺王谋逆,已于昨日被查抄下狱!经查,你与逆犯孙绍祖过往甚密,书信财物往来频繁,锦衣卫已掌握确凿线索!现即刻锁拿你回镇抚司诏狱,严加审讯,仔细查明,看你是否也参与谋逆!”
说罢,她根本不给贾赦再开口的机会,猛地一挥手:“来人,拿下!”
几名如狼似虎的锦衣卫力士立刻上前,拿出沉重的铁链镣铐,“咔嚓”几声,便将瘫软如泥的贾赦牢牢锁住!推搡着就要往外走。
贾母刚被鸳鸯用指甲掐人中救醒,幽幽转醒,就听到“谋逆”、“诏狱”这几个字眼,顿时如遭雷击,又急又气又怕,不由放声嚎哭起来:“天啊!贾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贾赦此刻才真正感到灭顶之灾的恐惧,他万万没想到,李珩竟会借着李纨之事,将谋逆大案这柄屠刀直接架在了他的脖子上!那可恨的孙绍祖啊……。
他吓得浑身筛糠,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裤裆处也是一片湿热。
李守忠见状,心中虽也惊骇,但更多是快意和决绝。他立刻上前,指着贾家众人,厉声道:“你们这等勾结逆贼、污秽不堪之门第,我李家好好的女儿,岂能再留于此受辱牵连?今日老夫必定要面圣请旨,定要让我女儿脱离你贾家这混账门户!”
说完,他拂袖作势便要往皇宫方向去。
此时的贾家,哪里还经得起“谋逆”二字半点牵连?贾政早已吓得面如土色,慌忙扑上去拦住李守忠,苦苦哀求:“李大人!李大人息怒!万事好商量!万万不可面圣啊!”
他急得满头大汗,回头冲着吓呆的王夫人吼道:“快!快取笔墨印信来!”
金钏儿几乎是连滚爬去取来文房四宝,贾政手抖得几乎握不住笔,在贾母绝望的哭声和贾赦的瑟缩中,仓促写下退书,大致意思是:贾门李氏,夫亡守节多年,膝下无子,秉性纯良,贾家不忍其年华空负,特此允其归返母家,日后婚嫁各不相干,其名下嫁妆铺面,悉数归其所有,绝不反悔。
写毕,他颤抖着用了贾府印记,忙不迭地双手奉给李守忠。
李守忠接过退书,仔细看了,确认无误,这才冷哼一声,暂时停下了脚步。
王熙凤在一旁听得真切,看得明白。她见李纨竟真的凭借靖安侯的强势,硬生生从这泥潭里挣脱了出去,甚至还拿到了退书和产业,心中顿时百感交集,生出一股强烈的羡慕和为自己谋后路的冲动。
她心思电转,立刻走到李纨面前,脸上露出极为诚恳的悔恨之色,深深施了一礼:“大嫂子……不不……姐姐!前些日子,让姐姐受了天大的委屈,千错万错,都是我那混账男人做的孽,是妹妹我治家不严,管束不住那混账糊涂东西,对不住姐姐!我……我给姐姐磕头赔罪了!”
说着,她竟真的提起裙摆,就要跪下给李纨磕头。
李纨侧身避开全礼,只受了半礼,语气依旧冰冷,带着深深的伤痕:“凤丫头,昔日你我也曾相交深厚,妯娌和睦,姐妹好了一场。你丈夫构陷,毁我清白,损我名节,几乎逼我至死地……今日,我也受得起你这个头,但也抵不过我所受之苦楚。”
王熙凤闻言,眼眶顿时红了,这次倒有几分真情实意。她哽咽道:“姐姐教训的是……是妹妹活该。如今我也不替他求姐姐宽恕,只是记挂着姐姐,如今你虽离了这府里,可总不好长久寄居娘家。妹妹……妹妹是担心姐姐,日后孤身一人,该如何自处?何处才是个安稳归宿啊……” 她这话,半是为自己问路,半是借机演戏,给那冤家铺个求娶李纨的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