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尽,宇智波族地的青石板路上沾着露水。
千澈刚跨过族地入口的石牌坊,就见刹那长老倚在老樟树下,手里转着枚磨得发亮的铁烟斗——是长老年轻时在战场缴获的战利品,烟嘴处还留着弹痕。
“回来了。南贺川那边的事,了了?”
刹那的声音混着晨咳,目光扫过千澈衣襟,简单询问。
千澈停下脚步,没点头也没摇头,语气比平时沉了些:“嗯,找到了该找的东西。长老放心,往后族里的事,我心里有数。”
刹那长老的烟斗在掌心敲了敲,烟丝簌簌往下掉。
他望着千澈眼底那点比往日更亮的猩红,忽然笑了,皱纹里都盛着松快:“话少,主意正。去吧,你这次立了大功,族里的奖金我让彦给你备好了,在门口窗台上放着。”
千澈应了声,转身往外走。
路过窗台时顺手拿起钱袋,攥在手里,径直往族外走去。
日头爬过火影岩时,千澈已经背着半袋工具出了门。
之前的住处,屋顶漏了雨,墙角还生了霉,正好用族里给的补贴请工匠修缮。
顺着南贺川的支流往工匠聚居的西巷去,石板路两侧的木房挂着“修缮”“锻造”的木牌,刨木声和钉锤声混着河水声飘过来。
“千澈君?”
巷口的老工匠藤吉郎掀着门帘出来,看到他手里的钱袋眼睛一亮
——前两年千澈还没上战场的时候,帮他追回被山贼抢的木料,两人也算有交情,“你要修屋顶?我这就叫徒弟备料,保准用最好的杉木,淋不透雨!”
千澈把工具袋放在门槛上,看着老工匠给徒弟分派活计,掏出钱袋数了些钱币递过去,剩下的塞进忍具包:“麻烦师傅尽快,半个月后我要出任务。”
待工匠跟着徒弟往住处去,千澈沿着河畔往小吃街走。
南贺川的水很清,能看见水底的鹅卵石,几只蜻蜓停在水面上,翅膀沾着光斑,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响——是木屐踩在落叶上的声音。
“千澈,好久没这么悠闲地逛过了。”
千澈猛地转身,手下意识伸进忍具包就要拿出苦无,却在看清来人时收了力道。
猿飞日斩穿着件灰布常服,袖口卷到小臂,手里拎着个纸包,看样子刚从街尾的点心铺出来。
三代脚边的石子被踢得滚了滚,滚进河里溅起细浪。
“火影大人。”千澈微微欠身,目光落在对方手里的纸包上——那是三色团子,动漫中鼬最喜欢吃的小吃。
猿飞日斩笑了笑,往河边的石墩走,示意他跟上:“别这么拘谨,今天我不是火影,就是个逛早市的老头。”
他把纸包放在石墩上,自己先坐了下来,后背靠着老柳树,
“说起来千澈你还没满十五吧,英雄出少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只能靠扉间老师庇护生存。而你已经成为独当一面的忍者了,‘烬炴刀——宇智波千澈’,了不起。”
千澈在他对面坐下,想起那些在雾隐细雨里的厮杀,喉结动了动:“只是运气好。”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猿飞日斩拿起个团子,却没吃,只是转着玩,“听说你还跟止水并肩战斗过?那孩子的瞬身术越发精进了,意志力也不错。”
这话让千澈愣了下,想起止水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止水很强,而且还有很大的成长空间。”
老火影看着他垂下去的眼睫,忽然叹了口气,把团子放回纸包:“战争很残酷是吧?”
“是,那还是在草之国边境,猿飞幸助大人正是我的中队长。还有幸遇见了水门大人。”
“水门跟我提起过你,说你不像其他的族人,你有智慧,既感性更理智,不像其他宇智波那样浑身是刺。”
猿飞日斩的声音轻了些,目光望向远处的火影岩,初代和二代的石像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我常说,木叶的忍者,得先知道自己要守护什么。”
风忽然大了些,吹得柳树叶沙沙响。
猿飞日斩终于拿起团子咬了一口,甜味在空气里散开,却没冲淡两人间的沉默。
“千澈,”
三代忽然开口,目光从火影岩收回,深深望进少年眼里,“在你眼中,村子到底是什么?”
千澈的手指在石墩的青苔上轻轻划过。
那些属于“未来”的画面在他脑中翻涌:终末之谷那两尊巨大的雕像,宇智波族地未来某个夜晚的血月,以及眼前这位老人未来哭泣着要‘处理掉’弟子的脸
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得近乎通透。
“村子啊……是初代目梦想中,孩子们不必相互厮杀的应许之地。也是二代目笔下,将猛兽圈禁起来,名为‘警务部’的华丽牢笼。”
声音很稳,听不出情绪。
猿飞日斩捏着团子的手指,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下。
千澈没有回避他的目光,继续说道:“是此刻您竭力维系的和平面貌,也是某些人眼中,为了‘整体’可以随时牺牲‘部分’的消耗品。”
他顿了顿,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只有一种陈述事实的平静,“是我那些骄傲又敏感的族人们,生于斯、长于斯,却感受不到归属感的地方。”
“对我个人而言,”
千澈最后说道,视线扫过猿飞日斩微微皱起的眉头,
“是我此刻的容身之所。我会守护它,因为这里有我在意的人。但它的未来……”
“……它的未来,取决于掌舵的人。三代目,一艘大船航行,若船长的心偏了,所有的重量都会压向一侧。开始时或许只是航行艰难,水手抱怨,但长此以往……”
千澈的声音压低了些,却字字清晰:
“……终有一天,整艘船都会因为这不公的倾斜而彻底倾覆。届时,再想起要平衡,就晚了。”
话音落下,河畔只剩下流水声。
猿飞日斩没有立刻反驳,也没有流露出被冒犯的怒意。
他只是沉默着,那沉默并非空白,而像积雨云般沉重。
他缓缓地掏出烟斗凑到嘴边,深吸一口,烟雾模糊了他此刻的神情。
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眼中的温和被一种极为复杂的神情取代
——那里面有被戳中痛处的锐利,有身为火影的沉重,甚至……还有一丝极淡的、仿佛看到自己年轻时的怅然。
当他再次开口时,声音里属于“慈祥老者”的成分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属于历经沧桑的平静。
“说来可笑,我这么大年纪还没坐过船呢。但是一棵大树,在幼苗时,园丁可以精心修剪它的每一根枝桠。”
猿飞目光投向南贺川对岸郁郁葱葱的森林,“可当它长成参天巨木,根系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时,任何看似干脆的砍伐,都可能引发意想不到的崩塌。”
他转而凝视千澈,眼神锐利如昔年纵横战场的“忍雄”。
“千澈,你看得很准。但维护平衡,不仅仅是知道哪里偏了,更在于要知道,在什么时候、用什么力道,才能把船扳正,而不是直接弄翻它。”
“战争时期,木叶需要每一份力量,哪怕是……带毒的力量。”措辞非常谨慎,但彼此心照不宣,
“我向你保证,当外部风浪稍息,内部的秩序就会得到整顿。这是我作为火影的职责,也是对初代目和老师的承诺。”
“而你,”猿飞日斩的目光变得极为深邃,仿佛在评估一件战略兵器,
“你能看清船的倾斜,这份洞察力是罕见的天赋。但仅仅看清是远远不够的。”
日斩前微微倾身,压迫感无声地弥漫开来。
“一个优秀的水手,或许能凭借勇力独自穿过风浪;但一个能让整艘船信赖的导航者,需要在孤立无援时,依然做出最正确的判断。他的每一个决定,都关乎后方所有人的安危,这需要的不仅是力量,更是绝对的冷静、准确的判断,以及无论身处何地都值得托付的可靠性。”
他紧紧盯着千澈的双眼,话语既是在评估,也是在点醒。
“在向所有人证明你拥有这种值得托付的判断力之前,过于尖锐的洞察,有时反而会割伤自己,甚至……引发不必要的恐慌。浊川河谷,就是你展现这份‘器量’的试炼。让我看看,当你独自面对抉择时,你的判断,是否真如你所见的这般清晰、准确,并且……结果,对我们所有人有利。
他站起身,拍了拍常服上的草屑,动作略显迟缓:“房子修好后,好好休整。浊川河谷的任务凶险,别让富岳在前线还为你分心。”
千澈也跟着起身,看着三代往主街走的背影——那背影比在办公室里看起来佝偻些,却依旧稳当,像棵经历过风雨的老柳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