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楼少东家陈宴安深夜来访带来的巨大转机,像一场酣畅淋漓的甘霖,浇灌在沈家二房几近干涸的心田上。一夜之间,笼罩在小院上空的绝望阴云被驱散,取而代之的是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周氏就起来了,不再是愁眉苦脸,而是哼着小调,把屋里屋外收拾得锃亮。沈厚德劈柴的力道都透着轻快,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连沈安都感觉到家里的气氛不一样了,围着姐姐问:“姐,以后咱们的肉肉是不是能卖更多钱,买糖吃了?”
沈清辞看着家人久违的笑脸,心里也像卸下了一块大石头,但更多的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与醉仙楼的合作是机遇,更是考验。她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上午,醉仙楼的王掌柜果然亲自来了,这次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客气笑容,身后还跟着账房先生,手里捧着正式的契书。
“沈姑娘,沈老板,恭喜恭喜啊!”王掌柜拱手笑道,“少东家吩咐了,要与贵铺签订独家供货契约,这是契书草稿,你们看看,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咱们再商量。”
周氏和沈厚德紧张地搓着手,不敢上前。沈清辞深吸一口气,上前接过那几张写满墨字的纸张。她识字不多,但关键的数字和条款还是能看懂的。契书上写明,沈记每日向醉仙楼供应“紫苏香辣卤”系列卤味若干斤,以及后续经醉仙楼认可的新品,价格比市价高出三成,且每旬结算一次。契约期暂定一年,双方无异议可续签。条款清晰,价格公道,并没有因为他们是小作坊而刻意压价。
“王掌柜,这价格……是不是太高了?”周氏看着那比平时高出不少的数字,有些不敢相信。
王掌柜笑道:“沈嫂子,这是少东家亲自定的价,说沈姑娘的手艺值这个价!咱们醉仙楼做生意,讲究的是童叟无欺,互利共赢!”
沈清辞心中感激,又仔细看了一遍,确认没有陷阱,这才郑重地对王掌柜说:“王掌柜,契书条款清晰合理,我们没有异议。感谢醉仙楼和陈公子的信任,我们一定竭尽全力,保证品质!”
“好!爽快!”王掌柜抚掌笑道,“那咱们就签字画押,这合作就算正式开始了!”
沈厚德和周氏在沈清辞的指点下,郑重地在契书上按下了红手印。当那鲜红的手印落在纸上的瞬间,周氏的眼泪又涌了出来,这次是喜悦和激动的泪水。沈厚德这个憨厚的汉子,也眼圈泛红,用力握着拳头。
送走王掌柜,拿着那份沉甸甸的契书,沈家小院再次沸腾了!
“他爹!咱们……咱们真的跟醉仙楼签契约了!白纸黑字!”周氏摸着契书,像摸着稀世珍宝。
“嗯!签了!以后咱们也是有靠山的人了!”沈厚德声音洪亮,腰杆挺得笔直。
沈清辞将契书小心收好,心中也充满了巨大的成就感和动力。
合作一定,沈家立刻进入了前所未有的忙碌状态。醉仙楼要的量大,品质要求高,原有的两个灶台加上新盘的两个,四个灶台同时开火,日夜不休。周氏和陈寡妇负责清洗处理海量的食材,沈厚德负责搬运和保证柴火供应,沈清辞则像统帅一样,穿梭在几个灶台间,掌控着每一锅卤汁的火候和调味。
“娘,这锅豆干火候到了,可以捞了!”
“陈婶,那边的鸡爪要再焯一遍水,去干净腥气!”
“爹,这根柴火有点潮,换一根干的,火候不稳影响味道!”
小院里热气腾腾,卤香混合着紫苏的奇异香气,飘出老远。虽然劳累,但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充实和希望的笑容。看着一盆盆色泽红亮、香气扑鼻的卤味装盒,想到这是要送进镇上最高档的酒楼,那种自豪感抵消了所有的疲惫。
收入也肉眼可见地丰厚起来。旬末,醉仙楼的账房先生准时送来第一笔货款,那沉甸甸的铜钱和一小块雪亮的银子,让周氏数钱的手都激动得发抖。
“他爹!阿辞!你们看!这么多!这才十天啊!”周氏声音发颤,“照这个速度,到年底,那二十两……说不定……说不定真能凑出来!”
希望,第一次变得如此真实和触手可及!
沈清辞没有沉浸在喜悦中,她思考得更远。有了稳定的收入,她开始规划更长远的发展。首先,她拿出部分钱,改善了家里的伙食,给劳累的父母和正在长身体的弟弟增加了营养。接着,她添置了一些更趁手的厨具和储存容器,提高了工作效率。她还特意去扯了几尺细布,给全家人都做了身新衣裳,虽然样式简单,但浆洗得干干净净,穿在身上,人也显得精神了许多。
“他娘,你看咱阿辞,穿上这新衣裳,多俊!”沈厚德看着女儿,眼里满是骄傲。
“是啊,咱闺女出息了!”周氏笑着,眼角泛着泪光。
生活似乎正朝着美好的方向稳步前进。然而,沈清辞心里清楚,树大招风。与醉仙楼的合作,让他们从默默无闻变得引人注目,尤其是,一定会更加触怒如意楼的钱家。
果然,没过几天,沈厚德去镇上采买时,就听到一些风言风语。
“听说了吗?沈记那丫头,攀上醉仙楼的高枝儿了!”
“啧啧,真是走了狗屎运!不过啊,得罪了钱老爷,以后有她好果子吃!”
“可不是嘛,钱老爷能咽下这口气?”
这些议论让沈厚德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回家后闷闷不乐。沈清辞听了,却只是淡淡一笑:“爹,别理他们。咱们现在有醉仙楼的契约在手,钱家就算想动咱们,也得掂量掂量。咱们只要把东西做好,站稳脚跟,就不怕他们。”
话虽如此,她还是提醒家人要更加小心谨慎,尤其是外出时,尽量结伴而行。
这天傍晚,沈清辞正在灶间尝试用新买的香菇做一种更鲜美的卤汁,院门被敲响了。来的竟是多日未见的陆景珩身边的小厮阿福,这次他手里提着一个食盒。
“沈姑娘,沈老板,少爷让我送点点心过来,恭喜贵铺与醉仙楼合作顺利。”阿福脸上带着真诚的笑容。
“阿福哥太客气了!快请进!”沈清辞连忙将人让进来,心里涌起一股暖流。陆公子总是这样,在她人生的重要节点,送来恰到好处的关怀。
周氏和沈厚德也热情地招呼阿福。阿福放下食盒,并没有多留,只是临走时,看似无意地低声对沈清辞说了一句:“沈姑娘,少爷让提醒您,与醉仙楼合作是好事,但亦要谨记‘木秀于林’的道理。近日镇上似有生面孔往来,姑娘凡事多留个心眼。”
生面孔?木秀于林?
阿福的话像一声警钟,让沈清辞刚刚放松的神经再次绷紧。陆景珩的提醒绝不会空穴来风。看来,钱家果然没有死心,只是在等待时机,或者……在酝酿新的阴谋?
她送走阿福,打开食盒,里面是精致的桂花糕和杏仁酥,香甜的气味弥漫开来,却丝毫无法驱散她心中的那丝隐忧。
眼前的安稳如同阳光下五彩的泡泡,虽然美丽,却可能一触即破。与醉仙楼的合作是他们强大的护身符,但也让他们暴露在更明显的位置。未来的路,注定不会平坦。
沈清辞拿起一块桂花糕,却没有吃,目光望向窗外渐渐沉落的夕阳,心中暗暗发誓:无论前方还有什么艰难险阻,她都绝不会退缩!她要守护好这个来之不易的家,守护好全家人的希望!只是,这平静的日子,还能持续多久呢?那暗处的冷箭,究竟会从哪个方向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