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掌踩在水泥桥的加固木板上时,能清晰感觉到木头的震颤——昨天刚用铁丝绑紧的接口,不知被哪阵风吹得松了半圈,木板往河道里倾斜着,沙粒顺着缝隙往下漏,能看见底下堆积的旧轮胎在风中晃荡。
小远趴在女主播怀里,突然咳嗽了两声,浅粉色旧卫衣的领口沾了点他的唾沫,林嫂立刻伸手去摸孩子的额头,指尖泛白:“没发烧啊,怎么突然咳了?” “沙雾太浓呛着了。”
我把爷爷给的薄荷水递过去,瓶盖早被我拧松,方便倒出来。
女主播掏出块干净的布,轻轻擦了擦小远的嘴角,浅棕色小狗蹲在她脚边,对着桥那头的沙雾“呜呜”叫——这狗的鼻子比指南针还灵,上次就是它提前预警了拾荒者的痕迹。
穿棕色夹克的大叔扛着木棍走在最前面,棕色夹克的拉链拉到顶,挡住灌进来的沙粒:“前面沙雾不对劲,比早上浓了十倍,再走就看不清路了!
他用木棍敲了敲桥面,“这块板也松了,得再绑两道铁丝,不然小远走的时候危险。
穿蓝色工装的男人蹲下来,从工具包里掏出半截铁丝和扳手,蓝色工装的袖口沾了沙,他把铁丝绕在木板和桥桩之间,手指因为用力而泛青:“得快点,沙暴要来了,我刚才看天边的云,是灰黑色的,比上次的还凶。”
我扶着林嫂和小远退到桥头的安全处,小远却扒着我的胳膊,小声说:“哥哥,我看见那边有个小房子,有烟囱。”
顺着他指的方向,沙雾里果然隐约露出个灰色的轮廓,像是间废弃的护林员小屋,屋顶还竖着半截生锈的烟囱,在沙雾里忽隐忽现。
“去那儿躲沙暴!”我当机立断,大叔已经扛起木棍往小屋方向走,“我去探路,你们慢慢跟,别踩深沙!”
工装男收拾好工具包,跟在后面,“我跟你一起,万一屋门被堵了,还能撬开。”
走到小屋前,才发现门是虚掩着的,推开门的瞬间,一股霉味混着土腥味涌出来。
屋里的地上散落着几个空罐头盒,铁皮上生了锈,还有块发霉的面包,被沙粒埋了半截。
墙角有个旧铁炉,炉子里还留着点木炭灰,旁边堆着几根没烧完的木柴。
“还好能生火。”
女主播把小远放在靠墙的旧木凳上,从包里掏出爷爷给的干薄荷,“煮点薄荷水,能缓解咳嗽。”
林嫂蹲在铁炉旁,用打火机点燃木柴(是上次从加油站带的,一直省着用),火苗慢慢舔舐着木柴,暖光映在小远脸上,他不再咳嗽,而是盯着炉子里的火苗,眼睛亮闪闪的。
大叔则守在门口,木棍斜靠在门框上,时不时往沙雾里望一眼:“这沙暴来得邪乎,刚才好像听见远处有车响,不知道是拾荒者还是聚居点的救援车。”
工装男绕到小屋后面,突然喊了一声:“屋顶漏了!得补一下,不然沙粒全灌进来。”
我跑过去看,屋顶的茅草被风吹掉了大半,露出个碗口大的洞,沙粒正从洞里往下掉,落在地上积成小堆。
他从工具包里掏出防水布和铁丝,“你帮我扶着梯子,我上去补,梯子是上次从幼儿园带的,有点晃,小心点。”
我扶着梯子,看着他爬上去,蓝色工装的背影在沙雾里显得格外瘦。
他把防水布铺在洞口,用铁丝固定在屋顶的木梁上,动作麻利,没一会儿就补好了。
下来时,他的额角沾了点茅草,却只说了句“好了”,就去检查小屋的窗户——玻璃全碎了,他找了几块木板,用钉子钉在窗框上,挡住往里灌的沙粒。
突然,小远指着门口,声音带着点怯:“狗狗……”我们顺着他指的方向看,浅棕色小狗正对着沙雾狂叫,尾巴炸得像根鸡毛掸子。
大叔立刻握紧木棍,往门口走了两步:“谁在外面?”沙雾里传来“呜呜”的声,不是人的声音,倒像是狗叫。
过了几秒,一只半大的流浪狗从沙雾里钻出来,毛上沾满了沙粒,右前腿有点瘸,嘴里叼着个空罐头盒,看见我们就往回退,却没跑远,只是蹲在门口,眼睛盯着小远手里的向日葵叶。
“是只流浪狗,别怕。”
女主播从包里掏出块压缩饼干,掰成小块扔过去,“它好像饿坏了。”
流浪狗犹豫了一下,慢慢凑过来,叼起饼干咽下去,又对着小远“呜呜”叫,像是在讨好。
小远伸出手,想摸它的头,林嫂赶紧拦住:“别碰,怕它咬你。”
可那狗却温顺地蹭了蹭小远的手背,喉咙里发出“咕噜”声,和我们的小狗渐渐凑到一起,在门口蜷成一团。
沙暴在屋里的暖光中渐渐变弱,炉子里的木柴烧得噼啪响,薄荷水的清香飘满小屋。
林嫂给小远倒了杯温的,又给每个人分了点,“谢谢你们,要是没这小屋,小远肯定要被沙呛坏了。”
大叔喝着薄荷水,抹了把嘴:“这小屋以前我来过,护林员走了之后就空了,没想到今天派上用场。”
工装男从工具包里掏出个旧罗盘,放在地上:“沙暴快停了,方向没偏,再走一个小时就能到聚居点。”
他指了指门口的两只狗,“它们能帮着探路,要是有危险,肯定会叫。”
我们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时,小远突然把那片向日葵叶插在小屋的门框上,“留给后来的人,告诉他们这里能躲雨。”
林嫂蹲下来,摸了摸他的头:“小远真乖。”
我看着那片嫩黄的叶子,在灰扑扑的门框上格外显眼,心里忽然软了——末世里的善意,从来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只是一片叶子,一杯薄荷水,一间能躲沙暴的小屋。
沙雾散去后,阳光重新洒在水泥桥上,加固的木板已经稳固,两只狗走在最前面,尾巴轻轻晃着。
小远走在林嫂和女主播中间,手里拿着拨浪鼓,时不时摇一下,声音清脆,在空旷的河道上飘得很远。
大叔扛着木棍,走在队伍外侧,时不时用木棍敲着地面,探着路;工装男背着工具包,走在最后,时不时回头望一眼,确认没人掉队。
我走在中间,摸出兜里的旧收音机,里面传来清晰的信号:“聚居点物资交换区已开放,医疗帐篷在东侧,儿童优先……”
林嫂的脚步明显快了些,眼里满是期待,小远则仰着头问:“妈妈,聚居点有小太阳吗?像向日葵一样的。”
风裹着沙粒吹过,却不再让人觉得冷。
我看着眼前的队伍——摇晃的拨浪鼓,扛着木棍的背影,背着工具包的蓝色工装,还有小远手里那片没舍得扔的向日葵叶,忽然觉得,末世里的“惊心动魄”,从来不是对抗什么,而是沙暴来临时的互相掩护,是孩子咳嗽时的一杯薄荷水,是发现流浪狗时的一块饼干。
这些细碎的瞬间,像炉子里的火苗,虽小,却足够照亮往前走的路。
远处,聚居点的帐篷轮廓渐渐清晰,红色的医疗帐篷在阳光下格外显眼。
小远突然跑了两步,又停下来等我们,手里的拨浪鼓摇得更响了。
我知道,前面或许还有新的麻烦,但只要我们还能这样走在一起,还能为了彼此多攥紧一点希望,就总能在沙粒和黑暗里,找到属于我们的那片“小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