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收音机的旋钮被我拧得发烫,最后一点“沙沙”的电流声也掐断在沙雾里。
屏幕上“锦园小区”的应急频道彻底暗下去,昨天爷爷还在里面说“向日葵苗刚浇了水,下周就给你们捎两株”,现在只剩冰冷的金属外壳,连旋钮上磨亮的纹路都透着慌。
“爷爷是不是出事了?”小远攥着我的裤腿,浅灰色旧衣服的膝盖沾了沙,他手里捏着张皱巴巴的画——画着爷爷在阳台种向日葵,旁边摆着这台旧收音机,纸边被眼泪浸得发卷。
林嫂蹲下来,用指尖擦去孩子脸上的泪,米白色旧针织衫的袖口蹭到小远的脸颊,声音轻得像怕碰碎什么:“不会的,说不定是收音机坏了,咱们修好了就能联系上。”
我拆开收音机的后盖,里面的信号模块烧了道黑痕,铜丝露在外面,显然是昨晚沙雾里的潮气浸坏的。
聚居点的管理员扛着卷旧电线跑过来,线皮上还沾着枯草:“西边废弃通讯店!去年我在那儿见过信号增强器,还有备用的模块和电池,去晚了沙雾盖过来,路就被埋了——要是联系不上锦园小区,咱们的向日葵苗和过冬的麦种就没着落了!”
“我去!”穿棕色夹克的大叔扛着木棍凑过来,棕色夹克的肘部磨出了毛边,他往西边望了眼,沙粒正顺着风卷成细旋:“通讯店那片我熟,就是门口被堆的旧电话机堵了,得用撬棍挪开,我跟你们去,能帮着扛设备。”
穿蓝色工装的男人背着工具包走过来,蓝色工装的口袋里插着半截万用表,他刚帮苏晴修好了聚居点的照明线路:“我也去,带了焊锡和绝缘胶带,模块脆,拆的时候得小心,别弄断了铜丝。”
苏晴和她男人留在聚居点,苏晴手里攥着张泛黄的通讯店地图,空姐制服的裙摆扫过地上的细沙:“你们顺着西边的旧电缆沟走,别拐进岔路,地图上标了通讯店的后门,离这儿一里地不到。
我跟女主播把剩下的电池分好,给小远留着他的玩具车电池,你们路上用对讲机联系,沙雾要是变浓就找地方躲。”
女主播抱着浅棕色小狗走过来,浅粉色旧卫衣的口袋里揣着两包干薄荷,怀里还抱着只圆滚滚的刺猬——是上次从农机站带回来的,此刻正缩在她臂弯里,背上的刺沾了点土:“我把小狗给你们,它能闻见金属味,要是通讯店的设备生锈卡着肯定会叫;这薄荷也带上,煮水喝能解渴,爷爷早上特意烘了两包,说路上晒。”
小远突然跑过来,把那张画着爷爷和向日葵的画塞进我兜里,画纸还带着他手心的温度:“哥哥,带着它,爷爷看见画就会回应咱们的。”
出发时,沙粒打在脸上有点疼,风裹着电缆沟里的塑胶味飘过来。
小狗趴在我怀里,鼻子不停嗅着空气,走了约二十分钟。
大叔扛着木棍走在前面,突然停住脚步:“前面就是通讯店了!你们看,门口的电话机还在!”
顺着他指的方向,沙雾里露出间矮矮的水泥房,门楣上“联通通讯”的招牌掉了大半,剩下的“通讯”两个字被沙粒糊得发黄,门口堆着半人高的旧电话机,塑料机身脆得发裂,按键上的数字都磨没了,把后门堵得严严实实,最上面的一台拨号电话斜斜地翘着,像随时会砸下来。
“得先把电话机挪开。”
工装男蹲下来,从工具包里掏出撬棍,蓝色工装的袖口沾了沙,他把撬棍插进电话机的缝隙:“这玩意儿脆,江若尘你跟我扶左边,大叔你托着右边,别让机身碎了扎着手。”
撬棍刚发力,最上面的拨号电话突然“哐当”一声晃了,话筒掉下来,砸在地上溅起细沙,我赶紧把怀里的猫往身后藏,大叔伸手顶住机身,胳膊上的肌肉绷得发紧:“慢着点!这塑料老化了,一使劲就裂。”
我们三人一起用力,电话机才慢慢往旁边挪了寸许,露出后面的铁门——门锁锈得死死的,工装男掏出根细铁丝,弯成小钩伸进锁孔,“咔嗒”一声,锁开了,一股带着塑胶味的干燥空气涌出来,比外面凉快不少。
通讯店的货架倒了大半,上面堆的旧手机、对讲机、信号天线蒙着灰,最里面的铁架上摆着两个未开封的信号增强器,旁边的木箱里装着收音机模块和备用电池,木箱上的“通讯配件”字样还能看清。
小狗突然对着货架下方“呜呜”叫,手电筒的光扫过去,发现里面藏着个旧的便携式对讲机,电池还没卸,按下去竟亮了一下——是上次值班人员落下的,说不定还能用。
“有对讲机!”
我刚要伸手去抱增强器箱,脚下突然一沉,踩空了块朽掉的木板,半个身子往旁边的旧信号塔模型撞去。
工装男反应极快,伸手拽住我的胳膊,他的掌心沾了点塑胶碎屑,却抓得极稳,蓝色工装的袖子被我拽得绷紧:“慢慢爬上来,下面是空的,别碰着模型上的金属尖。”
我站稳后才发现,刚才差点撞倒的货架上,还摆着半盒未开封的焊锡丝,正好能用来修收音机的模块。
“快把配件包好!”大叔已经扛着两个增强器往门口走,“沙雾浓了!我看天边的云,是灰黄色的,再不走就被裹住了。”
工装男把对讲机和电池装进防水布,用铁丝捆紧:“我扛这个,江若尘你拿焊锡和模块,大叔你背着增强器,咱们分着带,别累着。”
往回走时,我摸出刚才找到的便携式对讲机,试着调了调频道,竟意外收到了聚居点的微弱信号,苏晴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你们怎么样?沙雾大不大?”
等沙雾散了些,我们扛着物资往聚居点走,刚到门口,就看见小远趴在苏晴怀里,手里攥着支炭笔,在纸上画着什么。
看见我们,他立刻跳下来,跑过来抱住我的腿,眼睛盯着增强器包,亮闪闪的:“哥哥,找到能联系爷爷的东西了吗?”
林嫂赶紧走过来,用干布给我们擦了擦脸上的沙粒,米白色旧针织衫的袖口沾了点塑胶屑:“慢点跑,别碰着增强器,小心划手。”
工装男蹲下来,打开防水布,把模块递给我:“先焊上模块,再装增强器,应该能收到信号。”
我接过焊锡和模块,蹲在收音机旁,苏晴帮着扶稳机身,女主播则在旁边给小远讲通讯店的事,浅粉色旧卫衣的袖口沾了点焊锡灰。
小远趴在旁边,看着我手里的烙铁在模块上游走,突然说:“哥哥,爷爷会不会在听收音机呀?”
没过多久,收音机的屏幕亮了,“锦园小区”的频道重新跳出来,先是一阵“沙沙”声,然后传来爷爷熟悉的声音,带着点沙哑却很清晰:“若尘?是你们吗?昨晚沙雾大,信号不好,向日葵苗我已经包好了,明天就托人捎过去……”
小远一下子跳起来,抢过收音机贴在耳边:“爷爷!我是小远!我画了您和向日葵,等苗来了我帮您浇水!”
傍晚的篝火旁,大家围着修好的收音机,听着爷爷在里面讲锦园小区的事——小麦晒好了,邻居们分了点野菜干,连那株“领头羊”向日葵都结了籽。
穿棕色夹克的大叔蹲在旁边,用木棍拨弄着炭火,突然说:“明天我去接向日葵苗,顺便看看能不能带点麦种回来,咱们的菜畦还能再种点。”
工装男没说话,却从工具包里掏出个旧的信号天线——是今天在通讯店的抽屉里找的,递给我:“装在聚居点的屋顶,以后信号就稳了,不用总担心断。”
小远坐在林嫂怀里,手里拿着炭笔在纸上画着新的画——画着聚居点的屋顶装着信号天线,下面围着一群人,举着收音机,旁边摆着两株向日葵苗,苗旁边站着个穿深色中山装的老人,正是爷爷。
我摸过那张画,纸边还带着炭火的暖意,小远在画的角落写了个歪歪扭扭的“通”字,说这是“能跟爷爷说话的意思”。
夜色慢慢漫进聚居点,收音机里爷爷的声音还在断断续续地说着,篝火的光映在每个人脸上。
小远靠在我身边,手里攥着便携式对讲机,时不时按一下,听里面传来的电流声;小狗和刺猬蜷在灯旁,互相蹭着取暖;大叔和工装男在讨论明天接向日葵苗的路线,苏晴则在物资清单上写下“新增信号增强器2个、收音机模块1套、备用电池10节、便携式对讲机1台”,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混着收音机里的声音,格外安稳。
我靠在篝火旁的木桩上,手里捏着小远刚画的“通讯图”,炭笔的黑色和黄色蹭在指尖,暖融融的。
聚居点的帐篷灯一盏盏亮起来,像撒在沙地上的星星,风里裹着薄荷水的清香和炭火的暖意,还有小远的笑声。
末世的沙还在吹,未来的路或许还会有新的麻烦——比如接苗的路上遇到沙雾,比如新的信号天线被风吹歪,但此刻这些细碎的温暖——孩子手里的对讲机、刚修好的收音机、电波里爷爷的声音,已经足够让我们攥着这点盼头,往明天再走一步。
睡前,我把小远的画叠好,放进贴胸的口袋里,旁边是那台便携式对讲机和爷爷的旧收音机。
指尖蹭过画纸、金属机身,一张温热,一件冰凉,却同样带着“联系”的踏实。
我摸出爷爷的旧收音机,调到锦园小区的频道,里面还能听到邻居们说话的声音,像是就在耳边。
窗外的沙粒打在帐篷上,轻轻的,像在为这安稳的夜伴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