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居点的临时供电线路突然“啪”地断了,医疗帐篷里的荧光灯瞬间熄灭,只剩铁炉里的炭火还亮着微弱的红光。
我刚把小远的退烧药放进冷藏箱,指尖就触到箱壁传来的暖意——本该冰凉的箱体正在升温,里面还存着另外三户人家的儿童药,要是化了,今晚不知有多少孩子要遭罪。
“怎么回事?”
林嫂抱着小远站起来,米白色旧针织衫的下摆蹭到折叠椅,小远攥着她的衣角,眼睛盯着黑下来的帐篷顶,声音有点怯:“妈妈,黑了。”
女主播赶紧摸出备用的手电筒,暖白的光束扫过帐篷,落在苏晴脸上,她正对着物资清单皱眉:“刚才还听见外面的发电机响,怎么突然停了?”
帐篷门被掀开,穿蓝色工装的男人背着工具包走进来,蓝色工装的口袋里还插着半截测电笔,他刚去检查外围线路,脸上沾了点灰:“主线路的接头烧了,发电机没坏,但得换个新的保险丝,聚居点的备用件早上刚用完,西边废弃电器店里应该有。”
穿棕色夹克的大叔扛着木棍跟进来,棕色夹克的肘部磨出了毛边,他往帐篷外望了眼,沙雾又开始聚:“我跟你们去!电器店那片我熟,去年帮人找过旧电线,就是门口的卷帘门锈死了,得用撬棍。”
我抓起放在角落的工具袋,里面装着爷爷给的半盒火柴和干薄荷:“我也去,路上能帮着递工具,女主播你跟苏晴姐留在帐篷,守着冷藏箱和小远,要是沙雾大了就把帐篷口扎紧。”
苏晴点点头,从包里掏出个旧罗盘:“你们顺着聚居点西侧的路标走,别绕远,我已经在对讲机里调好了应急频道,有事随时喊。”
林嫂把小远的旧拨浪鼓塞进我兜里,又往我手里塞了块压缩饼干:“路上垫肚子,小远说……等你们回来,要给你们看他新画的‘亮灯的房子’。”
出发时,炭火的暖意渐渐淡了,沙雾裹着风打在脸上,有点疼。
浅棕色小狗非要跟着,它趴在我怀里,鼻子不停嗅着空气,走了约二十分钟,它突然从怀里跳下来,对着前方的黑影“汪汪”叫——那是间废弃的电器店,卷帘门锈得发黑,上面用红漆画着个叉,是拾荒者标记“已搜刮”的符号,门楣上“诚信电器”的招牌掉了半边,剩下的“诚信”二字被沙粒糊得快要看不清。
“得先把卷帘门撬开。”
工装男蹲下来,从工具包里掏出撬棍,指尖敲了敲卷帘门的缝隙:“下面的轨道锈住了,得用蛮力,江若尘你帮我扶着,大叔你盯着旁边,别让松动的铁皮崩下来。”
撬棍刚插进缝里,突然“咔”的一声,卷帘门的边缘掉下来块锈渣,砸在脚边,溅起细沙。
两人一起用力,卷帘门“吱呀”一声往上卷了点,露出个能容人钻进去的缝。
里面黑漆漆的,一股塑料烧焦的味道涌出来,小狗突然冲进去,对着货架“呜呜”叫,手电筒的光扫过去,货架上堆着几个旧保险丝盒,标签虽然泛黄,却能看清“10A”的字样——正好适配聚居点的线路。
我刚要伸手去拿,脚下突然一沉,踩空了块朽掉的地板,半个身子往下坠,手忙脚乱间抓住了旁边的货架,铁皮货架“咯吱”响,上面的旧电视晃了晃,眼看就要砸下来。
“抓紧!”大叔冲过来,用木棍顶住货架,工装男伸手拽我的胳膊,他的掌心沾了沙,却抓得极稳,蓝色工装的袖子被我拽得绷紧:“慢慢爬上来,下面是空的,别碰着底下的碎玻璃。”
好不容易爬上来,怀里掉出样东西——是小远塞给我的向日葵叶,干枯的叶片落在保险丝盒上,正好挡住了货架边缘的尖刺,没让我被划伤。
我笑着把叶子揣回兜里,小心地把三盒保险丝放进工具包,又捡了两根没老化的电线,说不定修线路时能用上。
往回走时,沙雾突然变浓,能见度只剩两步远。
小狗突然对着侧面的矮墙叫起来,拨开沙粒,墙根下藏着只半大的流浪猫,腿有点瘸,正叼着块干面包,看见我们就往回缩,却没跑远,只是盯着我手里的工具包——大概是饿坏了。
女主播之前给的猫零食还在兜里,我掏出两块扔过去,小猫犹豫了一下,慢慢凑过来,吃完后竟跟着我们走,不远不近地跟在小狗后面。
回到聚居点时,医疗帐篷里的冷藏箱已经有点烫手。
工装男没歇气,立刻蹲在发电机旁,用新的保险丝换下烧断的旧件,手指捏着电线接头,动作精准得像在拆精密零件。
我帮着扶着线路,突然“啪”的一声,线路短路,火花溅到旁边的干稻草上,火苗瞬间窜起来,燎到了我的裤脚。
“灭火!”
苏晴反应最快,抓起旁边的水桶(里面是早上换的干净水)泼过去,火苗“滋”的一声灭了,留下股焦味。
工装男赶紧关掉总闸,重新检查线路,这次他把多余的电线缠上绝缘胶带,再合上总闸时,帐篷里的荧光灯“嗡”地亮了,冷藏箱的制冷声也重新响起,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小远从林嫂怀里探出头,举着张皱巴巴的纸:“哥哥,我画好了!”
纸上用炭笔画着座亮灯的小房子,旁边站着几个人:举撬棍的(工装男)、扛木棍的(大叔)、揣向日葵叶的(我),还有只小狗和小猫,房子顶上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太阳,旁边写着“不黑了”。
傍晚的篝火旁,大家围着吃压缩饼干,喝着煮热的薄荷水(是爷爷留的干薄荷,苏晴煮的)。
穿棕色夹克的大叔坐在门口,用木棍拨弄着篝火,火光照在他脸上,他突然说:“刚才在电器店看见张旧海报,说东边聚居点有儿童玩具,等小远好了,咱们去换点。”
工装男没说话,却从工具包里掏出个旧发条青蛙,是在电器店捡的,上了发条后能跳两步,小远看见后眼睛亮了,伸手就要抓。
苏晴打开收音机,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信号:“明日聚居点将增设儿童活动区,提供简易玩具和热粥……”
林嫂的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抱着小远的胳膊更紧了:“太好了……小远终于能有地方玩了。”
我摸出兜里的向日葵叶,放在篝火旁的石头上,叶片在暖光里泛着浅黄,像颗小小的太阳。
夜色渐深,沙雾不再刮,帐篷里的灯亮得安稳。
小远抱着发条青蛙,在林嫂怀里睡着了,嘴角还带着笑;小狗和流浪猫蜷在篝火旁,互相蹭着取暖;大叔在给大家讲他年轻时种庄稼的事,苏晴在旁边记着明天要换的物资,工装男则在修刚才被烧坏的电线,手指动作依旧沉稳。
我靠在帐篷的帆布上,摸出小远的画,叠好放进贴胸的口袋里。
画纸有点糙,却带着孩子手心的温度,像揣着份小小的希望。
末世的日子依旧难,但此刻篝火的暖、薄荷水的甜、孩子的笑,还有身边这群愿意一起扛的人,都让我觉得,明天又能多走一步——或许明天,小远就能在新的活动区里,画出更亮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