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宿中堂的七十二盏鲛人灯突然同时爆响。丁春秋的白发在惨绿灯火中根根倒竖,拂尘柄裂开三道细纹——那裂纹走向与三十年前剑湖宫那夜被苏星河用棋盘砸出的伤痕分毫不差。老魔头眯眼望向高台,突然发现沉香木椅扶手上刻着行小字:乙未年七月初三,星河制,正是当年他偷袭无崖子那晚的历法干支。
师父的轮椅...丁春秋的碧磷蛊从袖口钻到拂尘裂痕里,蛊虫触须碰到木纹时突然焦黑蜷曲,段世子从哪挖来的朽木?他刻意提高的尾音在穹顶回荡,震得最近那盏鲛人灯地炸碎。灯油溅在段无咎脚前三寸,竟自动避开了白袍下摆。
洛十九的剑鞘突然震出半寸青锋。这位宗师境的剑客站在阴影里,声音却清越如龙吟:丁掌门不妨看看灯影。随着他话音,所有鲛人灯的火苗同时偏向高台,在青砖地面投出个巨大棋盘——正是当年那局未完成的珍珑。更骇人的是,棋盘位置赫然映着个端坐的人影,双腿呈现不自然的扭曲角度。
师弟。苏星河的声音像钝刀刮过生锈的铁器,他枯瘦的手指正摩挲着轮椅扶手上的刻痕,镇神头,你当年用化功散浸了七天七夜。一枚黑子从棋罐跳到他掌心,棋子表面还残留着星宿派独有的蜈蚣毒液结晶。
丁春秋的拂尘突然像是被施了魔法一般,以惊人的速度暴长三丈,那原本柔软的银丝此刻却如同毒蟒一般,张牙舞爪地绞向苏星河的咽喉。
眼看着那致命的尘丝距离苏星河的喉结只剩下短短三寸,仿佛下一刻就能轻易地将他的脖颈勒断,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直坐在轮椅上如同沉睡般的无崖子,突然毫无征兆地睁开了双眼。
这位逍遥派的掌门,他青袍下的左手如同鬼魅一般轻轻一抬,原本在房间四角熊熊燃烧的七十二盏鲛人灯,那跳跃的火苗竟然在同一瞬间凝固了,所有的光影在这一刹那间仿佛被一股神秘的力量重新排列组合。
中堂四壁的铜镜里,原本模糊的影像突然变得清晰无比,那是无量玉璧的虚影,层层叠现,宛如真实的玉璧就在眼前。而在玉璧上,李秋水妹妹的雕像眼角,那一滴三十年都未曾落下的泪珠,此刻正缓缓地滑落。
幻术?丁春秋见状,心中猛地一惊,他的碧磷蛊像是突然发狂了一般,拼命地啃咬着他自己的手腕,然而这位老魔头却恍若未觉,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被那铜镜中的影像吸引住了。
丁春秋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地看着铜镜中的景象,仿佛那里面隐藏着什么惊天的秘密。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喃喃自语道:这怎么可能?剑湖宫的玉璧明明……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仿佛看到了什么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情。丁春秋的眉头紧紧皱起,额头上甚至冒出了一层细汗,他的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起来。
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段无咎突然展开了手中的卷轴。那卷轴在他的手中缓缓展开,就像是一幅神秘的画卷正在被慢慢揭开。丁春秋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那卷轴吸引过去,当他看清卷轴上的图案时,他的眼睛猛地睁大,满脸的惊愕变成了震惊。
那卷轴上拓印的,竟然是玉璧的残片,而且与镜中的影像严丝合缝,没有丝毫的偏差。丁春秋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的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丁掌门,你可认得这个?段无咎的声音平静中带着一丝嘲讽,他将那卷轴缓缓展开,让丁春秋能够清楚地看到上面的图案。丁春秋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发不出声音来,他只是呆呆地看着那卷轴,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和恐惧。。
而在那卷轴的角落,粘着一片干枯的凤仙花瓣,那鲜艳的颜色虽然已经褪去,但依然可以看出它曾经的美丽。这片花瓣,正是当年李秋水别在她妹妹鬓边的饰物。
王语嫣突然轻呼:他耳后!王语嫣虽然武功低微,眼力却继承了她外婆李秋水的毒辣。众人顺着她指尖望去,只见丁春秋右耳后那道三寸长的旧疤,在镜中映出诡异的青紫色——与无崖子左手小指残留的指甲形状完全吻合。
木婉清的袖箭毫无征兆地离弦。箭矢擦着丁春秋耳畔钉入铜镜,箭尾丝线上串着的七颗珍珠滚落在地。每颗珍珠内壁都刻着秋水共长天的情诗,在鲛人灯下泛着淡粉光泽——这正是当年李秋水与无崖子定情时,从西夏皇宫宝库里偷来的南海鲛珠。
好个情深义重的段世子!丁春秋突然狂笑,白发间游走的碧磷蛊组成二字,拿这些闺阁玩意...
苏星河突然毫无征兆地将整罐黑子像天女散花一样泼向空中。只见那三百六十枚棋子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在空中盘旋飞舞,最终竟然神奇地悬浮成了一幅星宿海的地图!
更令人惊讶的是,在这幅星宿海地图中,有五颗黑子微微泛红,而这五颗黑子所对应的位置,恰恰就是丁春秋的五大弟子被种下生死符的方位!
丁春秋的瞳孔猛地一缩,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他死死地盯着那五颗泛红的黑子,心中的震惊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这布局,竟然与他密室暗格里那本《毒经》补遗中记载的“五行锁元阵”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你以为……”丁春秋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变得有些沙哑,他的白发如蛇一般突然缠住了两名星宿弟子,将他们挡在自己身前,“就凭这些……”
然而,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突然戛然而止。因为就在这一瞬间,无崖子的轮椅如同幽灵一般,无声无息地滑到了距离他只有三尺的地方!
逍遥派掌门无崖子青袍下那原本扭曲的双腿,此刻竟然如同被施了魔法一般,突然舒展了开来。而他那一直藏在袍下的左手,也在这一刹那间闪电般地伸出,如同一把铁钳一般,死死地按向了丁春秋天灵盖上!
这只手,三十年来一直被无崖子隐藏在袍下,没有人知道它究竟蕴含着多少北冥真气。而今天,这只手终于在这一刻露出了它的真面目,也将丁春秋的命运彻底地掌握在了手中!
鲛人灯的火苗在此刻全部转为纯白,将师徒二人的影子投在铜镜中的无量玉璧上。玉璧雕像的泪珠终于坠落,滴在影子里丁春秋扭曲的面容上,竟发出的灼烧声。段无咎的阴阳生死符也适时发动。
师弟倒是好气色。苏星河的声音像钝刀磨石,他枯瘦的指尖捏着枚白玉棋子,天元,是你当年用化功散浸过的。棋子坠地时,青砖竟被蚀出星宿派独有的毒虫图案。丁春秋的拂尘刚要卷向师兄咽喉,无崖子袖中突然飞出道白虹——正是李秋水的成名绝技白虹掌力,却在半途化作雪山六阳掌的起手式。
老魔头仓皇侧身,掌风擦过耳畔打碎了他束发的金冠。白发披散的刹那,王语嫣突然惊呼:他耳后!——丁春秋右耳后那道三寸长的疤痕,与无崖子指甲里残留的皮屑完全吻合。段无咎适时展开卷轴,上面用血写着乙未年七月初三,孽徒丁春秋以透骨钉袭吾太阳穴,字迹与剑湖宫石壁上的留书如出一辙。
“师父这腿伤倒是新鲜。”丁春秋突然发出一阵狞笑,他那化功大法所化出的黑雾如同一头凶猛的巨兽,张牙舞爪地缠向无崖子那残缺不全的双腿。
“坠崖三十载的人,筋肉早该……”丁春秋的话还未说完,只听得“嗖”的一声,一道寒光如闪电般疾驰而来,直取他的掌心。
丁春秋心中一惊,急忙侧身闪避,但那道寒光速度极快,还是擦过了他的手掌。他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支袖箭,箭尾上拴着一根丝线,而那丝线上竟然串着七颗晶莹剔透的珍珠!
这七颗珍珠并非普通之物,每一颗上面都刻着一句“秋水共长天”的情诗,正是当年李秋水的贴身之物。丁春秋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地看着这串珍珠,显然他对这串珍珠有着深刻的印象。
就在这时,星宿中堂的那尊青铜鼎突然发出一阵“嗡嗡”的巨响,仿佛是被什么力量所触动。鼎身原本暗淡的铭文在火光的映照下,竟然渗出了暗红色的血丝,仿佛是在诉说着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丁春秋的白发在没有风的情况下,突然自动飞舞起来,他手中的拂尘柄上,那道原本细微的裂痕里,竟然爬出了三只碧绿色的磷蛊!这三只磷蛊与当年潜入无崖子茶盏中的毒蛊竟然是同种!
丁春秋死死地盯着轮椅上的青袍人,脸上的狞笑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他突然嗤笑一声,说道:“师父这腿伤倒是新鲜,三十年前坠崖的人,筋肉早该……”
该像这样是吗?无崖子突然掀起袍角,露出森森白骨上缠绕的银丝——每根丝线都串着枚刻有二字的透骨钉。苏星河适时捧出个乌木匣子,匣中整整齐齐码着三十六枚带血钉子:师弟可还记得?这是你每年在我师父忌日,钉在剑湖宫崖壁上的。
段无咎的指尖在茶案上轻叩三下,四大家臣立刻抬上具焦黑的骸骨。骸骨左手指骨死死攥着半页焦黄的《逍遥游》,纸上北冥有鱼四字被血渍圈住。李师叔临终前,段无咎的声音像雪山上融化的冰水,让我把这具从西夏冰窖挖出的尸骨,带给丁掌门当贺礼。
丁春秋的瞳孔骤然收缩。他认出骸骨右掌缺失的尾指——那是三十年前被无崖子一阳指削断的。老魔头的拂尘突然扫向骸骨天灵盖:拿具无名尸...
洛十九的剑鞘精准卡住拂尘丝。这位宗师境剑客的左手同时掀开骸骨衣襟,露出心口处拳头大的空洞——边缘焦痕与丁春秋的化功大法造成的伤口分毫不差。王语嫣突然轻呼:骨头上刻着字!众人凝目看去,只见肋骨内侧用西夏文刻着秋水误我,笔迹狂乱如癫。
李秋水到死都不知道,无崖子的声音像隔着万载寒冰,她妹妹是被谁下的三尸脑神丹轮椅扶手上突然弹开暗格,里面滚出颗珍珠大小的蜡丸。苏星河用银刀剖开蜡丸,露出里面干涸的黑色血块——正是当年李秋水妹妹毒发时,无崖子用北冥真气封存的毒血。
丁春秋的碧磷蛊突然发狂般互相撕咬。老魔头猛然后退三步,袖中滑落的羊皮纸恰好被木婉清的袖箭钉在柱上。纸上银川公主生辰八字几个字,与骸骨掌骨里抠出的金锁上铭文一模一样。
你以为李秋水真的会喜欢你?段无咎突然抖开卷画轴。画中丁春秋被丑化成蛤蟆模样,题跋处李秋水的字迹力透纸背:与妹共赏此獠丑态。钟灵的闪电貂趁机窜出,叼来块玉佩放在骸骨掌心——玉佩上二字正与画轴落款呼应。
好!好!好!丁春秋连说三个好字,每个字都震碎一盏鲛人灯。他的白发突然缠住两名星宿弟子,竟将活人生生勒成血肉傀儡挡在身前:就凭这些...
无崖子的轮椅突然凌空飞起。青袍下伸出完好的左手,食指指尖的金光在空气中灼出焦痕:这一指本该在三十年前就要将你了结的。
闭嘴!老魔头暴怒欲狂。
苏星河突然将棋罐砸向青铜鼎。三百六十枚棋子飞溅,每颗都精准嵌入在场星宿弟子眉心。这些被种过生死符的人同时跪倒,皮肤上浮现出与无崖子腿上银丝相同的纹路。
珍珑棋局的真解,无崖子看着自己扭曲的双腿渐渐舒展,就是用三十年的残废,养这一口专破化功大法的北冥真气。他的左手终于按在丁春秋天灵盖上,掌心吞吐的气劲将老魔头毕生毒功逼出体外,在穹顶凝成个巨大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