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夜王府时,已是傍晚。
云皎皎刚踏进主院,便见萧璟负手立在廊下,似乎正在等她。
夕阳的余晖为他冷峻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暖色,却化不开他眉宇间那抹惯有的清冷。
“回来了?”他转过身。
目光在她身上扫过,见她神色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嗯。”云皎皎应了一声,走到他身边,很自然地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脖颈,“比画十张符还累。”
萧璟的目光落在她身后阿蔓包扎着的手背上,眼神微沉:“手怎么了?”
阿蔓立刻举起手,抢着告状:“王爷!有人想用热茶泼皎皎姐,我挡了一下!”
“不过没事,就划了个小口子,老郡主给了好多好吃的点心!”
她重点强调了点心,仿佛受伤是件很划算的事情。
萧璟周身的气息瞬间冷了几分,他看向云皎皎,声音低沉:“怎么回事?”
云皎皎叹了口气,拉着他在廊下的石凳上坐下,开始倒苦水:
“别提了,你这京里的贵女圈,水也太深了。”
“简直就是一锅看似平静,底下全是暗礁的浑水。”
她将茶会上柳依依指使侍女摔碎御赐茶盏试图嫁祸,以及林嫣然后来出现,明着关心暗指她使用玄术会遭反噬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说到自己如何用卦象揪出真凶,又如何怼得林嫣然哑口无言、仓皇逃窜时,她语气带着几分小得意,但更多的还是无奈。
“……最后,那位柳小姐被老郡主派人‘送’回去了,林嫣然也吓得脸色发白地跑了。”
云皎皎摊了摊手,“我就想安安静静喝个茶,认识几个人,结果又是嫁祸又是诛心的,跟唱大戏似的。”
萧璟安静地听着,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在她说到有人试图用热茶泼她时,搭在石桌上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些。
“柳依依,吏部侍郎之女。林嫣然,”他顿了顿,语气淡漠,“跳梁小丑,不必理会。”
云皎皎拿起石桌上凉透的茶水喝了一口,润了润说得发干的嗓子,继续吐槽:
“是不想理会,可她们非要往你跟前凑啊。”
“一个个看着温婉大方,说起话来拐弯抹角,那心思九曲十八弯的。”
“今天要不是我还有点‘手艺’在身上,怕是要被她们坑得死死的。”
“还得时刻端着王妃的架子,笑不露齿,行不动裙,累死个人。”
萧璟看着她毫无形象地趴在石桌上抱怨的模样,眼底掠过一丝笑意,语气却依旧平淡:
“不想去便不去。本王说过,无需迎合任何人。”
“知道啦,我的王爷。”
云皎皎抬起头,冲他皱了皱鼻子,“可我也不能真成了笼中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吧?”
“总得知己知彼,看看这京里到底藏着多少牛鬼蛇神。”
她顿了顿,正色道,“而且,今日也并非全无收获。”
“安国公府的沈知意,工部侍郎家的李静婉,还有几位小姐,性情都不错,可以交往。”
萧璟微微点头:“沈家、李家门风清正,可交。”
“对了,”云皎皎想起一事,坐直了身体,神色略显凝重,“还有一件怪事。”
“茶会中途,阿蔓闻到一丝和林嫣然身上类似的阴冷气息,是从女眷休息的厢房那边飘过来的。”
“但当时人来人往,没发现可疑的人。”
“我总觉得,那气息的主人,可能就潜伏在今日的茶会上,或者……与举办茶会的主家有关。”
萧璟眼神一凝:“确定?”
阿蔓用力点头,肯定道:“王爷,阿蔓鼻子很灵的!就是那个坏坏的味道,虽然很淡很淡!”
萧璟沉吟片刻,对附近的清风道:“去查,今日老郡主府上,可有生面孔出入,尤其是与南境或林府有关之人。”
“府中下人,也细查一遍。”
“是。”清风领命,悄无声息地退下。
“你觉得,那气息是冲着我来的?”云皎皎问道。
“未必。”
萧璟目光深远,“或许只是试探,或许……另有目标。”
他看向云皎皎,“今日之后,你在明处的敌人是林嫣然、柳依依之流,但在暗处,盯着你的眼睛只会更多。”
“今日你能凭借玄术自保并反击,他日他人若用其他手段,需更加谨慎。”
云皎皎点了点头,叹了口气:“我晓得了。”
“就是觉得有点……憋屈。”
“明明没想招惹谁,麻烦却自己找上门。”
她想起林嫣然那苍白柔弱却暗藏毒针的模样,与柳依依那看似娇憨实则愚蠢的挑衅,就觉得心累。
萧璟看着她微微蹙起的眉头,沉默片刻,忽然伸出手,略显僵硬地在她发顶轻轻按了按。
语气还是那般没什么起伏,却说出了与他冷硬外表极不相符的话:“有本王在,无人能真正伤你。”
“觉得憋屈,日后怼回去便是,本王给你撑腰。”
这笨拙的安慰让云皎皎愣了一下,随即心里那点郁气瞬间烟消云散,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眉眼弯弯:
“王爷,您这安慰人的方式,可真是……别具一格。”
萧璟面无表情地收回手,耳根却几不可察地泛起一丝微红,转身往屋内走去:“用了晚膳再说。”
看着他略显仓促的背影,云皎皎笑着摇了摇头,拉着阿蛮跟了上去。
虽然京圈复杂,前路未知,但身边有这样一个口嫌体正直的靠山,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
只是,那隐匿在暗处的阴冷气息,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提醒着她们,真正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酝酿。
老郡主的茶会,究竟是无意中成了某些人的舞台,还是本身也牵扯其中?
这一切,都需要时间去揭开谜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