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砚舟将那张写着“守护微光”的便签纸,小心地夹进了自己随身携带的皮质笔记本封套内侧。这成了他隐秘的力量源泉,一个只有他自己知道的誓言。
他像是上紧了发条的精密仪器,更加高效地运转。与“夜枭”的合作进一步深入,他开始获取更具体、更具杀伤力的信息,不仅仅是关于那家公司的污点,还有段父海外业务中一些游走在灰色地带、甚至触犯法律的操作痕迹。他没有立刻抛出去,而是像整理扑克牌一样,将这些“牌”分门别类,评估着每一张的打法和可能引发的连锁反应。
同时,他指示蒋律师,在m国法院那边,不再仅仅是被动防御,而是主动出击。他们提交了段砚舟优异的学业成绩、教授的评价信、以及他独立处理一些小型投资项目的证明,有力地反驳了“心智不成熟”的指控。对于资金非法用途的怀疑,他们则准备了详尽的、合法的资金流向说明,滴水不漏。
段父那边显然察觉到了阻力。商业上的“小麻烦”开始变得不那么“小”,一些原本稳固的合作方开始流露出犹豫的态度。段砚舟投出的那些“石头”,开始在某些池塘里泛起异常的波澜。
晚上,段砚舟收到了蒋律师的加密信息。信息很简短:“已察觉匿名信源的指向,正在内部排查。近期与一个叫‘罗杰斯’的人接触频繁,背景很深,涉及私人安保和……不那么合规的信息获取领域。小心。”
段砚舟看着“罗杰斯”这个名字,眼神微凛。他知道,父亲这是被逼得要动用更非常规的手段了。所谓的“信息获取”,很可能意味着监听、监视,甚至更恶劣的行径。这场斗争,正在从商业和法律层面,滑向更危险的深渊。
他立刻启动了应对方案。检查了住所的安保系统,确保没有异常。加强了所有通讯的加密等级,并提醒“夜枭”和蒋律师注意安全。
在这种高度戒备和压抑的氛围中,温雨慈的存在,成了他唯一能透气的窗口。他们依旧保持联系,但段砚舟更加小心,绝口不提任何具体的事情,只分享一些日常的片段,听她说说身边有趣的见闻,看她发来的天空、街景、或者是自己的照片。
她的每一次分享,都像是对他紧绷神经的一次轻柔按摩。她似乎也默契地感知到他正处于某种巨大的压力之下,从不追问细节,只是用她的方式陪伴着。有时是一首放松的音乐分享,有时是睡前一句温柔的“晚安”。
深夜,段砚舟根据“夜枭”提供的一条新线索,顺藤摸瓜,竟然发现段父涉嫌通过一家空壳公司,向某位国内有实权的人物进行利益输送,以换取在某个重要项目上的政策倾斜。这条信息的敏感性极高,风险巨大,但一旦运用得当,威力也将是惊人的。
他正对着电脑屏幕沉思,权衡着利弊,计算着风险。窗外夜色深沉,城市灯火璀璨,却照不亮他心底博弈的迷雾。
突然,手机屏幕亮起,是温雨慈发来的视频通话请求,段砚舟犹豫了一下。他此刻心情沉重,眉宇间想必还带着挥之不去的算计与冷厉。他不想让她看到这样的自己,但铃声响得执着,仿佛带着某种不容拒绝的关切,他最终还是接了起来,调整了一下表情,让脸部线条尽量柔和。
屏幕那端,温雨慈的脸出现在光线温暖的房间里,她穿着颜色俏皮的红色衣服,头发松松地挽着,素净的脸上带着一点担忧。
“宝宝怎么了?”段砚舟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温雨慈仔细地看着他,没有立刻回答,过了一会儿,才轻声说:“段砚舟,你看起来好累。”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没有任何修饰,却像一根精准的针,瞬间刺破了他强撑的平静。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想扯出一个笑容说“没事”,却发现嘴角沉重得抬不起来。
他沉默着,看着她清澈的眼眸,那里面映着他的缩影,带着无法掩饰的疲惫。
“我……”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声音有些沙哑。那些不能对任何人言的沉重,在这一刻,几乎要冲破牢笼。
温雨慈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等待着他。
段砚舟深吸一口气,移开视线,看向窗外漆黑的夜空,再转回来时,眼底带着一丝近乎透明的脆弱,低声道:“嗯,是有点累。”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很多事情。”
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近乎承认自己正身处困境。
温雨慈的心像是被轻轻揪了一下。她没有问“什么事”,也没有说空洞的“加油”。她只是将手机拿近了一些,仿佛这样能离他更近,然后用一种极其温柔的、带着安抚力量的声音说:
“段砚舟,记得那个小橘子吗?”
段砚舟愣了一下,点点头。那个金灿灿的橘子照片,他还保存在手机里。
“它其实有点酸,”温雨慈微微笑了一下,眼神温暖,“但我当时觉得,它圆滚滚、金灿灿的样子,很像一个小太阳,看着就让人觉得有希望。”
她顿了顿,看着屏幕里他深邃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认真地说:“所以,无论你现在在经历什么,都请记得,你心里也有一颗小太阳。很亮,很暖,足以驱散很多很多的阴霾。”
段砚舟彻底怔住,胸腔里仿佛被什么东西猛地填满,酸涩而滚烫。
他看着她,看着屏幕那端,这个隔着千山万水,却用最笨拙又最真诚的方式,想要给他光和暖的女孩。
他缓缓地、极其郑重地,点了点头:“嗯,”他应着,声音低沉而肯定,“我记得了。”
我会记得我心里有太阳。更会记得,你这道穿越遥远距离,执意要照亮我的微光。
视频通话结束后,段砚舟重新坐回书桌前。电脑屏幕上依旧是关于那个敏感信息的页面,风险与机遇并存,但这一次,他的眼神不再只有冰冷的算计和孤注一掷的决绝。那里面,多了一份沉静的力量,一种来自于守护的坚定。
他关掉了那个页面,没有立刻行动。他需要更周密的计划,更万全的准备。他不能倒下,因为他要守护的,不仅仅是母亲留下的遗产,还有那道他发誓要紧紧握在手中的“微光”。
棋局步入中盘,厮杀更为凶险。但执棋的少年,心中已有必须赢下的理由。他拿起笔,在那张“守护微光”的便签旁,又添了两个字向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