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语书摊在茶几上,密密麻麻的字母仿佛都在跳动,她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个负责的“小老师”:
“那个……我们先从单词开始吧?这个单元的词汇表……”她伸出手指,想要指向书上的某一处,却因为不敢靠太近而显得有些徒劳。
“嗯。”段砚舟的声音依旧低沉沙哑,他目光落在她纤细的手指上,随即又飞快地移开,仿佛那指尖带着灼人的温度。他配合地翻动着书页,纸张摩擦的“沙沙”声在过分安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
“这个单词,读音是……”温雨慈努力集中精神,开始讲解。
过程中,两人都刻意保持着距离,身体僵硬,视线尽量避免直接接触。温雨慈讲解时,段砚舟就盯着书页点头;段砚舟跟读时,温雨慈就盯着自己的指尖。看似在学习,实则心思早已飘远,每一次不经意的衣角摩擦,每一次呼吸的轻微交错,都能让心跳漏掉一拍。
时间在这种微妙又煎熬的氛围中缓慢流淌。
突然,窗外传来一阵闷雷声,紧接着,原本渐小的雨势又猛烈起来,哗啦啦地敲打着玻璃窗,像是为室内暧昧的气氛奏响了激烈的背景乐。
一道刺眼的闪电划破灰沉的天幕,几秒后,“轰隆——”一声巨响在头顶炸开!
“啊!”温雨慈吓得浑身一颤,几乎是本能地惊叫出声,身体下意识地就朝身边唯一的热源缩去。
等她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几乎整个人躲进了段砚舟的怀里,额头抵着他的肩膀,手还紧张地抓住了他臂膀的衣服。
段砚舟的身体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投怀送抱而瞬间僵住。
少女柔软的身体紧密地贴着他,带着淡淡的馨香和轻微的颤抖。雷声还在继续,怀里的人又缩了缩,抓着他衣服的手收得更紧。
所有刻意保持的距离和冷静,在这一刻被这意外的亲密击得粉碎。
段砚舟垂眸,能看到她轻颤的睫毛和泛红的耳尖。之前强压下去的火气与悸动,如同遇到氧气的火星,轰地一下重新燃起,甚至比之前更加汹涌。
他的手臂僵硬地悬在半空,犹豫着,最终却还是缓缓落下,极其轻柔地、带着一丝试探的意味,环住了她微微发抖的肩膀,用一种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笨拙又温柔的力道轻轻拍了拍。
“别怕……只是打雷。”他的声音低哑,响在她的发顶。
这安抚的动作和话语,让温雨慈紧绷的神经奇异地松弛了一些,却也让她更加清晰地意识到两人此刻的姿态有多么亲密。她的脸颊紧紧贴着他胸口的布料,能感受到下面传来的、同样急促而有力的心跳声,分不清是他的,还是自己的。
雷声渐远,雨声依旧。
空气中那股尴尬和紧张悄然变质,转化为一种更加浓稠、更加危险的吸引力。他的怀抱比她想象中更加宽阔和温暖,带着刚沐浴后的清爽气息,让她头晕目眩,甚至……有点贪恋。
段砚舟的下巴几乎要碰到她的发顶,她发丝间残留的雨水气息和少女特有的甜香交织在一起,疯狂地挑战着他的自制力。环住她肩膀的手臂微微收紧,他能感觉到她身体的柔软和纤细。
温雨慈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想抬头。
这个动作却让段砚舟误以为她要挣脱。几乎是下意识的,他环着她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像是怕她消失一样。
“段砚舟……”温雨慈的声音闷在他的胸口,小小的,带着一丝不知所措的呜咽感,却没有丝毫反抗的意思。
这声低唤彻底击溃了段砚舟最后的理智。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用手臂稍稍将她从怀里带开一点距离,迫使她抬起头。
温雨慈的眼眶因为刚才的惊吓还有点微红,眼神湿漉漉的,带着迷蒙和一丝怯意,望着他。
段砚舟的目光深邃如夜,里面翻滚着压抑已久的、几乎要将人灼伤的情感。他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像是要将她吸进去。
“温雨慈,”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裹着滚烫的砂砾,“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他的拇指,带着滚烫的温度,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摩挲着她细腻的皮肤。
温雨慈的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窒息,她看着他越来越近的脸,和他眼中那个小小的、惊慌失措的自己,忘记了思考,忘记了躲避,只是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剧烈颤抖着,泄露了她内心的极度紧张,却也像是一种无声的……默许。
预期的触碰并没有立刻落下。
她只能感受到他灼热的呼吸越来越近,喷洒在她的脸上,带来一阵令人战栗的酥麻。
整个世界仿佛都静止了,只剩下窗外哗啦啦的雨声,和彼此震耳欲聋的心跳。
下一秒,一个温热而柔软的东西,带着试探和极致的克制,轻轻覆上了她的额头。
极其轻柔的一个触碰,像羽毛拂过,像雪花消融。却带着足以摧毁一切理智的电流,瞬间窜遍两人的四肢百骸。
温雨慈猛地睁大了眼睛,对上了近在咫尺的那双深邃眼眸。那里面,有着和她一样的震惊,以及再也无法掩饰的、汹涌澎湃的情感。
只是一个短暂的触碰,一触即分。
段砚舟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后退少许,呼吸沉重,眼神里带着一丝慌乱和不确定,紧紧盯着她,仿佛在等待她的审判。
温雨慈的大脑一片空白,额头上陌生而柔软的触感却无比清晰,像烙印一样灼热。
只有雨声,不知疲倦地敲打着窗户,空气彻底凝固了。
段砚舟快速别过头,视线仓皇地落在茶几上那本摊开的英语书上,仿佛那密密麻麻的字母是他的救命稻草。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几乎是逃离般的坚定:
“今天就学到这吧。”
话音未落,他已经伸手,有些匆忙甚至慌乱地收拾起茶几上散落的书本和笔,纸张在他手中发出略显刺耳的摩擦声。他几乎是囫囵地将所有东西一股脑儿塞进了温雨慈的书包里,拉链拉得又快又急。
做完这一切,他猛地站起身,像是要立刻远离这个刚刚发生过“意外”的沙发,逃离身边那个让他方寸大乱的女孩。他大步走到窗边,背对着温雨慈,目光投向窗外,只留给她一个紧绷而疏离的背影。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窗框,胸腔里的心脏还在狂跳,撞击着肋骨,发出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轰鸣。唇上那短暂而柔软的触感如同烙印,挥之不去,反复灼烧着他的神经。
窗外,密集的雨幕不知何时已然变作淅淅沥沥的丝线,又在他沉默的注视下,渐渐只剩下间隔越来越长的“滴答”声。湿漉漉的街道反射着天光,乌云正在散开。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只有彼此压抑的呼吸声和窗外残存的滴水声。
沉默了许久,当段砚舟再次开口时,声音已经恢复了表面的平静,却像是蒙上了一层薄冰,听不出什么情绪:
“雨停了,”他顿了顿,依旧没有回头,“我送你回去吧。”
这句话说出来,带着一种决绝的意味。只有他自己知道,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心里某个角落正在无声地塌陷。
多少次在梦里,他早已将女孩紧紧拥入怀中,诉说不尽的爱意与贪恋。可当梦中的女孩真的就站在身边,当他真的触碰到那份柔软和温暖,巨大的狂喜之后,汹涌而来的却是更深重的迟疑和恐惧。
他害怕。
害怕自己不够好,害怕这个简陋甚至破败的家,害怕自己不确定的未来……他害怕这一切,根本无法承载起女孩应有的、明媚而美好的未来。
她是那么干净,那么美好,像一束不该被任何阴霾沾染的阳光。
而他自己呢?他拥有的太少,未来的路迷雾重重。一时的冲动和贪恋之后,如果他无法给她幸福呢?如果他只会成为她的拖累呢?
哪怕以后她的笑容和幸福都与他无关。至少,这样她还可以干干净净、全身而退地去选择更好的人,奔赴更璀璨的未来。
这份看似冷静的“送你回去”背后,藏着一个少年最笨拙、最疼痛、也最绝望的温柔与守护。
他依旧挺拔地站在窗边,背影却透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孤寂和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