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海轰鸣,宛若开天辟地之初的混沌炸裂!
秦尘只觉神魂欲裂,无尽的银紫色雷光从识海最深处喷薄而出,凝聚成一道修长的身影。
那是一名白衣少年,面容与他一般无二,唯独一双眼眸,清澈得没有半分杂质,也冷酷得不带一丝情感。
“你明知我说得对。”少年声音空灵,却如重锤般砸在秦尘心头,“妇孺老弱,亦可是敌人眼线,更是其血脉延续。今日心软,他日便是插向你心口的利刃。斩草除根,方为万全之策。”
秦尘猛然睁开双眼,血丝瞬间布满眼眶,他盯着眼前的“自己”,嘴角勾起一抹淬着冰的冷笑:“那你告诉我,五弟秦风临死前,声嘶力竭地喊着‘大哥别杀我’的时候,他那张惊恐的脸,是不是也在演戏?”
少年神情出现了一刹那的凝滞,仿佛被针刺了一下,但那份波动转瞬即逝,取而代代的是更加深沉的漠然:“那是弱者的哀鸣,不该动摇强者的判断。若你当时够狠,秦家又岂会因他泄密而遭灭顶之灾?”
“住口!”秦尘怒喝。
就在这时,一道苍老的虚影在识海中缓缓浮现,正是雷锢老人的残魂。
他没有看秦尘,而是抬起枯槁的手,指向四周无尽的黑暗。
黑暗中,一座座石碑拔地而起,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尽头,每一座碑上都刻着血色的大字,散发着无穷的悔恨与怨念。
“每一座断言碑,都代表一个曾与你做出同样选择,却最终迷失在雷霆杀戮中的灵魂。”雷锢老人的声音带着叹息,“他们有的高喊‘我不该滥杀无辜’,有的悲鸣‘我不该错信神雷’。孩子,你若败给了他,你的神魂,亦将化作此地新的一座碑,永世被自己的悔恨囚禁。”
话音未落,数只散发着幽光的忘川蝶凭空出现,翅膀上闪烁着一幕幕画面——那是他幼年时,被家族同辈按在泥水里肆意欺辱,被视为废物受尽白眼的场景。
那些是他最想遗忘,最不堪回首的屈辱记忆,此刻却化作厉鬼,扑向他的面门!
少年冷眼旁观:“忘了它们,你便不再痛苦。”
“不!”秦尘眼神一厉,不退反进,右手猛然一挥,一缕充满生机的太乙青木雷呼啸而出,瞬间将那几只忘川蝶焚为灰烬。
“我偏要记得疼!记得每一次被踩在脚下的滋味!如此,我才知何为护短,才懂守护二字究竟有多重!”
他的意志如钢铁般坚定,识海中的景象却再度骤变!
轰隆!
周围的一切化作了当年神界背叛之夜的神殿废墟。
挚友的尸身,爱人的残躯,兄弟们不甘的眼神……一切都那么真实。
白衣少年不知何时已占据了他的身体,模拟着那一夜的重演。
只见“秦尘”眼中杀意决绝,在背叛者尚未完全动手之前,竟提前引爆了自己修炼的本源紫霄神雷!
恐怖的雷光瞬间吞噬了一切,整个神殿轰然坍塌,无论是敌人,还是他想要守护的挚爱与兄弟,尽数在这一击之下化为飞灰,湮灭于世间。
“你看。”少年操控着他的身体,转过头,平静地说道,“没有背叛,没有阴谋,自然也就没有牺牲。你恨他们给你带来的痛苦,不是吗?你不敢承认——那一刻,你也想让他们统统去死,一了百了!”
“我恨!”秦尘的残魂在废墟上空怒声咆哮,声震九天,“我恨他们的背叛,恨我自己的无力!可我也爱!我爱他们曾与我并肩作战,爱他们曾为我挡下致命一击!恨与爱,皆是我秦尘的一部分!”
他嘶吼着,引动体内仅存的风行天罡雷,化作一道撕裂天地的青色狂风,瞬间冲破了这片绝望的幻境。
然而,幻境散去,前方出现的并非雷锢洞的真实景象,而是一幅幅温馨的画面。
小雅在灯下为他缝补衣衫,指尖被针扎破也浑然不觉;苏清漪在丹炉旁,小心翼翼地将一枚刚出炉的丹药递给他,满眼都是关切;月灵在庭院中,为他煮上一壶清茶,笑容温婉如水……
这些都是他发誓要用生命守护的温柔,此刻却成了少年攻击他最柔软之处的利刃!
“守护?你的守护带来了什么?死亡!”少年声音愈发冰冷,身形一动,瞬间与秦尘战在一处。
激战,持续了整整三昼夜。
秦尘越打越是心惊。
对方的每一次攻击,每一个闪避,都完全是他自身战斗本能的完美体现,甚至能预判他下一步的所有动作。
他无数次被击倒,又无数次爬起,神魂已经濒临破碎。
“你还不明白吗?你就是我!”少年一拳将秦尘轰飞,立于虚空,疯狂嘶吼,“你只是那副被情感和犹豫拖累的懦弱的壳!而我,才是那个杀伐果断,能带你走上巅峰的核!”
绝境之中,秦尘浑身浴血,他看着眼前这个完美而冷酷的“自己”,忽然笑了,笑得癫狂而决绝。
“说得好……既然如此……”他猛地伸出右手,五指成爪,没有丝毫犹豫,狠狠刺入自己的胸膛,撕裂了心脉!
“那就让这所谓的核,和这副没用的壳,一起炸个粉碎吧!”
一滴紫金色的心头精血被他从心脏中强行逼出,悬浮于掌心。
他以这滴精血为引,悍然点燃了自己神魂本源中最深处,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掌控的——吞噬祖雷!
狂笑声中,一股足以毁灭鸿蒙的恐怖气息轰然爆发!
整个意识海开始剧烈崩塌,空间寸寸碎裂!
就在这即将同归于尽的刹那,那一直冷酷无情的白衣少年,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恐万状的神情。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似乎想阻挡那股毁灭性的力量,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无法抑制的颤抖:
“停下……快停下!你会死的!”
轰——!
雷暴最终平息,秦尘的神魂之躯千疮百孔,如断线的风筝般重重摔落在地。
在他的心脏位置,一道由无数银紫色雷霆符文构成的锁链虚影缓缓浮现,盘旋交错,形成一个玄奥的囚笼。
而在那囚笼之中,白衣少年被死死困住,蜷缩成一团,如初生的婴孩。
他身上的冷酷与杀伐之气尽数褪去,只剩下无尽的脆弱与悲伤,口中喃喃低语:
“我只是……不想你再被人背叛,不想你再抱着冰冷的尸体彻夜流泪……所以,让我来承担所有的恶,不好吗……”
雷锢洞外,手持冰凰刃的凰九幽,已经等了六天六夜。
洞内狂暴的雷霆气息终于平息,她眼中寒光一闪,正欲破开洞口,却听到一个微弱至极,却无比坚定的声音从洞内幽幽传出:
“我没输……因为我,还愿意为曾经犯下的错……忏悔。”
声音落下,秦尘的气息彻底沉寂下去,仿佛陷入了永恒的沉睡。
而囚禁着他的雷锢洞,在经历了这场惊天动地的神魂之战后,洞壁之上,开始浮现出一道道细密的裂痕,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着整个山体蔓延开去。
山,要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