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石阶的青苔被雷纹匕首刮得簌簌作响,秦尘的靴底碾过碎石,每一步都震得岩壁上的夜明珠忽明忽暗。
白砚秋攥着《禁史》的指节泛白,发尾沾着书库废墟的焦灰;沈千山之子背着青铜罗盘,指尖在阵盘上翻飞,每走三步就要往地上撒一把朱砂——那是临时困阵的引。
“到了。”秦尘的雷纹匕首突然发出嗡鸣,刺破了石阶尽头的黑暗。
入目是座倒悬的青铜殿宇,九根婴儿臂粗的雷锁贯穿穹顶,缠绕着中央悬浮的金色棺椁。
雷池在棺椁下方翻涌,血红色的池水每沸腾一次,就有细碎的雷弧炸响,腥甜的雷意刺得人鼻腔发酸。
棺盖半开,露出一截苍白手腕,指甲缝里凝着黑褐色的血痂——那是千年间挣扎留下的痕迹。
“五行逆灵阵!”沈千山之子踉跄着扑到雷池边缘,罗盘往地上一扣,朱砂顺着阵眼纹路流淌成赤红火蛇。
他额角的汗滴落在阵盘上,瞬间蒸发成白雾:“这破棺材在吸收雷池的力量!我用逆灵阵把它的吞吸方向调转为外放,但……”他抬头时眼底泛着青黑,“最多撑两刻钟。”
秦尘没应声。
他的目光死死钉在棺中那张脸上——眉骨、下颌线、连左耳后那颗朱砂痣的位置都与他分毫不差,只是那双半阖的眼尾上挑,像是永远凝着冷笑。
识海中的银纹突然剧烈震颤,那道低语裹着铁锈味钻进来:“欢迎回家……我的另一半。”
“不。”秦尘喉间溢出破碎的否认,指尖无意识地抠进掌心。
前世记忆的碎片突然炸开:紫霄神殿的白玉阶上,他握着染血的雷剑,对面是另一个自己,正举着初代雷妃的发簪狂笑。
女子的眼泪滴在他手背,“别让他们再骗你一次”——原来她不是在劝他回头,而是在提醒他,谁才是该被封印的疯魔。
“秦公子!”白砚秋的声音带着哭腔。
她不知何时跪在雷池边,《禁史》的最终页被她用灵力托着展开,泛黄的绢帛上用金漆写着:“初代雷主自碎神魂,善念入轮回,恶念封棺椁,立誓以转世之身斩原罪。”她抬头时睫毛上挂着泪:“您不是他的残念……您是他的光。”
“光?”
阴鸷的笑声突然撕裂地宫的寂静。
金色棺椁“轰”地炸开,碎木片裹着雷弧四射!
秦无妄踏着残棺碎片腾空而起,周身缠绕的金色劫雷比雷池里的更暴虐十倍,他抬手一抓,沈千山之子刚布好的五行阵基瞬间崩解成齑粉。
“你以为读两本破书就能参透真相?”秦无妄的指尖凝着紫霄神雷,那是秦尘前世最巅峰时才能引动的劫雷,“没有我这具本源之躯,你连玄元境都跨不过!”
话音未落,紫霄神雷已如巨龙般扑来!
秦尘瞳孔骤缩,本能地催发戊土麒麟雷——防御最坚的玄雷在金色劫雷下却如薄纸,“咔嚓”一声碎成雷屑。
他整个人被轰得撞进岩壁,肋骨断裂的脆响混着血沫喷出口,眼前发黑的瞬间,识海中的银纹突然发出清鸣:“他说他是你源头……可为什么,我梦见的,是你在把他推出神殿?”
“推出神殿……”秦尘的意识突然穿透千年迷雾。
他看见自己握着雷剑,剑尖抵在另一个自己心口。
那是雷城被屠的第七日,那个“自己”正要用雷火焚尽最后一片建木,婴儿的哭声从废墟里传来。
他挥剑时没有犹豫,甚至在对方坠落深渊时,用十二玄雷编织成锁链——不是为了囚禁,而是为了让自己永远记得,什么是不能触碰的恶。
“原来不是他撕裂我,是我亲手把他钉进棺材。”秦尘咳出一口血,却笑出了声。
他撕开染血的衣襟,庚金白虎雷在掌心凝成细刃,“这一世,我来收尸。”
雷刃划开胸口的瞬间,十二道玄雷同时从识海喷涌而出。
太乙青木雷裹着生机修复断裂的肋骨,都天神火雷灼烧伤口止住鲜血,最深处的鸿蒙本源雷突然苏醒,与雷池中的暴虐雷意产生共鸣——万千雷蛇在池中倒卷,竟调转矛头,全部刺向秦无妄!
“不可能!”秦无妄的金色劫雷被雷蛇绞得支离破碎,他踉跄着后退,“你怎么能驾驭完整的雷核?!”
“因为真正的雷,从不属于暴君。”秦尘踩着雷池腾空而起,十二道玄雷在他掌心凝聚成雷矛,矛尖闪烁的紫霄神雷比前世更盛三分,“它属于每一个敢抬头看天的蝼蚁。”
雷矛贯穿胸膛的刹那,秦无妄的身体开始寸寸崩解。
他盯着秦尘染血的眉眼,突然笑了:“你以为结束了?只要雷还在,我就……”
话音戛然而止。
金色棺椁彻底焚毁,灰烬被雷池卷走,只余一缕黑烟散入空气。
秦尘单膝跪在雷池边,雷矛插在地上支撑着身体。
他望着掌心还在震颤的十二玄雷,喉间溢出低笑,笑声越来越大,混着雷池的轰鸣,震得地宫穹顶的夜明珠纷纷坠落。
“那就让我把这片大地上的每一座坟……”他抹了把脸上的血,抬头时眼底有紫电流转,“都烧成照亮未来的火把。”
远方天际,一道紫色雷云悄然汇聚。
云团中央慢慢显露出一只眼睛的轮廓,瞳孔是细碎的雷弧,正俯瞰着东玄域的方向。
东玄域晨雾未散,丹塔九重云阶上的青铜钟突然自鸣。
钟声清越,荡开了山腰间的薄雾,露出塔门上方“九鼎问药”四个鎏金大字——明日,便是十年一度的丹道盛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