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临旗屹立三日,血色旗幡猎猎作响,一股无形的肃杀之气笼罩了整个火灵部落。
方圆百里,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幽深闭塞的洞窟内,秦尘盘膝于石床,气息微弱得仿佛风中残烛。
他体内的雷髓脉络中,无数纤细的银线如跗骨之蛆般疯狂蠕动,每一次挣扎都带来锥心刺骨的剧痛。
他只能调动体内仅存的太乙青木雷,那蕴含着磅礴生机的雷力化作一道道绿色锁链,勉强将这些银线压制,可每一次压制,都像是用烙铁生生烫在自己的灵魂上。
丝丝缕缕的鲜血从他的眼角、鼻孔、耳道中不断渗出,七窍渗血的惨状愈发频繁,将他身下的石床都染上了一层暗红。
守在外室的小雅心如刀绞,她悄无声息地走到一尊正在熬煮药汤的陶罐前,指尖划破胸口,一滴殷红如宝石的心头血滴落,悄然融入滚沸的药汤之中。
这是夜凰族的秘术,以血脉之力为引,能暂时安抚任何狂暴的蛊种侵蚀,却治标不治本。
她端着药汤,望着石床上那道沉默却坚韧如山的背影,指甲因过度用力而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
“主人……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了。”她的声音低若蚊蚋,却充满了决绝。
次日清晨,天光乍亮。
铁脊匠率领着族中最好的工匠,在部落中央广场开炉,准备重铸被雷临旗震裂的祭坛基座。
熊熊炉火升腾,赤红的熔岩在炉内翻涌,然而,随着一块块矿石被熔化,诡异的一幕发生了——熔岩表面竟浮现出一道道灰黑色的诡异纹路,散发着不祥的死寂气息。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之际,沙狐郎的身影如鬼魅般穿过人群,冲到炉边,他俯身细看片刻,脸色骤然大变,急忙奔向秦尘闭关的洞窟,声音压得极低,却掩不住其中的惊骇:“族主!地下火脉被人种下了‘引雷钉’!整整三十六根!若不尽快拔除,七日之内,整座火山都会被引爆,届时我们将尸骨无存!”
洞窟石门缓缓开启,秦尘缓步而出。
他面色苍白如纸,一身简单的黑袍更衬得他毫无血色。
左眼中那跳动的金紫神焰微弱得随时可能熄灭,右眼的银色雷光更是黯淡到了极致。
他以雷霆战枪支撑着身体,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随即猛地咳嗽两声,一抹刺目的鲜红染上唇角。
他环视着一张张惊惶担忧的脸,声音沙哑地开口:“看来……有人等不及了,想亲手送我上路。”
众人心中一凛,却又无比困惑。
族主此刻的状态,究竟是伤重至此的真实写照,还是另有图谋的示弱之计?
当晚,秦尘下达了一道让所有人费解的命令。
他命铁脊匠暂停修补祭坛,转而倾尽所有珍稀材料,公开铸造一具与他身形完全一致的“替身傀儡”。
并对外宣称,他要效仿上古大能,行“雷炼之法”,将自身神魂精血注入傀儡,重塑一具无暇宝体,以对抗雷髓的反噬。
熔炉前,万众瞩目。
秦尘站在高台之上,身体摇摇欲坠。
他颤抖着举起手,逼出一滴暗淡的心头血滴入炉中翻滚的万年玄铁汁液里,随即勉力催动都天神火雷。
然而,那霸道无匹的雷火仅仅燃起了三息真火,便噗地一声彻底熄灭。
失败了。
围观的族人中,窃窃私语声如潮水般涌起。
即便是那些对他最为忠心的亲秦派战士,此刻脸上也难掩失望与怀疑。
千米外的高崖上,一道火红的身影潜伏在阴影中。
焚心女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那双妩媚的眸子里,挣扎之色愈发浓烈。
她认得这种气息衰败的模样,认得这种炼制“身外化身”的法门。
这和当年义父培养那些所谓“容器”时所展现出的状态,何其相似!
难道,他真的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第三夜,风声呼啸,天地间一片肃杀。
地底深处,剧烈的轰鸣声陡然加剧,埋藏在火山脉络中的三十六根引雷钉在同一时刻同步震动,灰黑色的符文光芒大盛,疯狂抽取着地脉狂暴的火毒之力,整座火山仿佛一头即将苏醒的洪荒巨兽,开始剧烈颤抖。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快如闪电的灰影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守卫森严的熔炉密道。
他手中紧握一柄烙印着灰焰符文的特制匕首,目标明确,直刺那尊已经铸造成型的替身傀儡核心!
成败,在此一举!
刹那间,一直闭目盘坐在傀儡旁,仿佛已经油尽灯枯的秦尘,豁然睁眼!
他那双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瞳,瞬间爆发出璀璨至极的光芒!
左眼金紫神焰冲天而起,右眼银白雷霆奔腾如龙!
哪里还有半分虚弱之态!
先前的一切,从七窍流血到灵力衰竭,全是他以幻蜃心魔雷制造的假象!
而小雅那滴蕴含夜凰族血脉之力的心头血,根本不是用来疗伤,而是被他用作一道完美的封印,将雷髓脉络的真实波动彻底禁锢,骗过了所有窥探的耳目!
“等你很久了。”
冰冷的声音在密道中回荡。
灰影刺客亡魂皆冒,想退已是枉然。
秦尘手中雷霆战枪嗡鸣一声,庚金白虎雷的无尽锋锐之气瞬间附于枪身,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白光横扫而出!
噗嗤!
刺客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便被这一枪死死钉在了坚硬的岩壁之上,生机断绝。
枪尖轻轻一挑,一枚刻着灰色丝线的令牌落入秦尘手中。
沙狐郎的身影疾奔而至,看到令牌的瞬间,他倒吸一口凉气:“这是烬影教‘火狱司’的执法令牌!他们……他们竟然已经将执事级的人物安插到了我们部落的内部!”
秦尘抽出雷霆战枪,枪尖上刺客的鲜血滴落在滚烫的地面,瞬间被汽化成一缕青烟。
他缓缓转身,目光穿透洞窟,望向北方焦铁祭坛的方向,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你们所有人都以为,我是在苦苦支撑,熬这最后的死期……其实,我是在等,等你们这些藏在阴沟里的老鼠,自己一个个跳出来。”
话音刚落,他识海深处,那枚沉寂的雷核种子之上,第二道裂痕毫无征兆地微微扩张了一丝。
那道神秘而古老的低语再次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快……离开这里……西荒已成死局牢笼……”
秦尘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掌心雷与火交织,发出滋滋的声响。
“牢笼?”他低声自语,眼中是焚尽八荒的狂傲与战意,“这一回,我要亲手把它烧成我的熔炉!”
就在此时,沙狐郎像是想起了什么,再度上前一步,从怀中取出一枚温热的赤色玉佩,玉佩上烙印着一朵栩栩如生的火焰图腾。
“族主,这是斥候在焚心女先前潜伏的山崖上发现的,她似乎是有意留下。此物,好像是某种通行印记。”
秦尘接过玉佩,指尖摩挲着那温润的触感和其中蕴含的一丝微弱空间之力,目光骤然一凝。
他抬头望向剧烈震颤的火山,感受着地底那三十六根引雷钉与某个遥远方向传来的隐秘共鸣,瞬间将所有线索串联在了一起。
引雷钉只是开胃菜,真正的大餐……藏在地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