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碑印记在秦尘眉心灼灼生辉,那刺目的光芒,不仅象征着兵权的易主,更像一柄烧红的烙铁,烫开了他尘封多年的记忆。
他没有理会周遭长老们或惊或惧的复杂目光,更没有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
这枚印记,对他而言,不是荣耀,而是一把钥匙,一把开启母亲沉冤之门的钥匙。
他转身,无视了秦岳山那欲言又止的神情,径直走到小雅面前,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小雅,去藏书阁,调阅当年所有关于母亲被贬斥的卷宗,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小雅心头一凛,重重点头,立刻消失在人群中。
是夜,秦家藏书阁深处,一间尘封的密室被悄然打开。
这里堆放着无数残破的孤本,是秦家不愿示人的污点与禁忌。
小雅的身影在摇曳的烛火下,如一只灵巧的狸猫,翻找着发黄的卷宗。
终于,在一个布满蛛网的铁箱底层,她发现了一份被焚毁了七成的《宗门稽录》。
残页边缘焦黑,字迹模糊,但其中一段话却如惊雷般炸响在小雅眼中:“丙寅年,秦氏侧妃怀胎异象,天生雷脉,经判为‘雷灵共生体’,此乃祥瑞,宜倾全族之力供奉,而非以妖邪之名诛戮。”
诛戮!
小雅倒吸一口凉气。
原来当年家族并非只是贬斥,而是动了杀心!
她强忍着心悸继续看下去,却在末尾的批注处,看到了一枚朱砂令印,那印记形如一簇燃烧殆尽的灰烬,散发着阴冷死寂之气——正是大长老莫无咎独有的“烬影令”!
秦尘的卧房内,灯火通明。
他静静听完小雅的汇报,面无表情,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却仿佛有万载玄冰在凝结,寒意刺骨。
他摩挲着那份拓印下来的烬影令图案,指尖冰凉。
“主人,”小雅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颤抖,“我还查到,莫无咎近来频繁出入祖祠禁地,行踪诡秘。而且,每到子时,都会有一道神秘的黑袍人影进入他的居所,天亮前才离开。”
“祖祠禁地……黑袍人……”秦尘缓缓站起身,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呵,我当他汲汲营营是为了家主之位,看来,是我小看他了。他等的,根本不是一个位置,而是一场献祭仪式!”
话音未落,他他需要证据,足以让莫无咎万劫不复的铁证!
次日,秦尘“无意间”在莫青衣必经的走廊上,与心腹低声交谈,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墙角后的莫青衣听见:“……今夜子时,我必须夜探祖祠,母亲的牌位就在禁地深处,我怀疑当年之事与禁地内的秘密有关……”
莫青衣听到此话,脸色一变,急匆匆地离去。
秦尘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幽深。
他早已在祖祠外围布下了数道幻蜃心魔雷,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制造出有人闯入的假象。
他要的,就是让莫青衣这条鱼,去惊动莫无咎那条隐藏在深渊中的蛟龙!
果不其然,当夜子时,月黑风高。
两道身影鬼魅般掠入祖祠禁地,正是莫无咎和他最信任的两名心腹。
他们并未发现任何异样,只当秦尘还未行动。
莫无咎熟练地在供奉着秦家先祖牌位的神龛后摸索,随着一阵机括转动的轻响,一道暗格缓缓开启。
他从中取出一个以黑金包裹的古老典籍,封面赫然写着四个扭曲的大字:《烬影典·雷祭篇》。
躲藏在暗处的小雅,通过特制的留影玉简,将接下来的一幕幕清晰地记录了下来。
烛火下,莫无咎翻开典籍,那上面的内容触目惊心,饶是他的心腹,也看得脸色发白。
“雷尊残魂转世者已然现世,当以三十六名至阳雷奴之魂为引,布下九重天雷绝杀阵为媒,将其活生生炼作‘雷核载体’,恭迎吾主归临!”
更让小雅毛骨悚然的是,书页上附有一张繁复无比的献祭阵法图,那阵法的每一道纹路,每一个节点,竟与当年秦尘误入的雷渊谷底那座神秘残阵,完全一致!
而在典籍的开篇,提及了所谓的“首祭之胎”,旁边附着一幅肖像。
画像虽因年代久远而模糊,但那温婉娴静的面容,那眉眼间的柔和,小雅一眼就认了出来——正是秦尘早已逝去的生母!
暗室中,秦尘看着玉简投射出的画面,握着雷霆枪的右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寸寸发白,青筋暴起。
枪尖的雷光仿佛感应到主人的怒火,不安地跳动着,发出低沉的嗡鸣。
“好……好一个莫无咎!”他一字一顿,声音仿佛从牙缝里挤出,带着滔天的杀意,“他们不仅害死了她,竟还想用她的亲生骨肉,去完成这丧心病狂的邪恶仪式!”
翌日,秦家议事堂,气氛肃杀。
秦尘一袭黑衣,孑然而立。
他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将那枚烬影令的拓本掷于堂中,目光如利剑般直刺高坐其上的莫无咎:“大长老,你可认得此印?”
满堂哗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枚邪异的印记上。
一直沉默寡言的长老赵无涯猛然起身,死死盯着那拓本,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他像是陷入了某个可怕的回忆,嘴唇哆嗦着,许久,才用一种近乎崩溃的嘶哑声音开口:“三十年前……老夫曾在雷渊谷外,救过一位身怀六甲的孕妇……她说,她说她腹中的胎儿会给秦家引来天大的灾祸,让我快走……原来……原来她就是……”
“噗通”一声,赵无涯双膝跪地,老泪纵横,朝着秦尘的方向重重叩首:“秦尘!老夫对不起你娘啊!”
全场震惊!
林震南等一众长老更是脸色剧变,下意识地与莫无咎拉开距离,急忙撇清关系。
然而,莫无咎却依旧稳坐泰山,脸上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他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淡淡道:“荒谬。仅凭一页不知从何而来的残纸,一个老糊涂的疯言疯语,就想扳倒秦家长老?秦尘,你可知诬告长辈,按族规当论何罪?”
秦尘没有回答,只是冷笑着抬起了手。
一道玉简光影激射而出,在议事堂中央形成了一副清晰的立体光幕。
画面中,正是昨夜祖祠禁地内的情景,莫无咎手捧《烬影典》,口中清晰地念出那句诅咒般的预言:“雷子踏碑日,烬火焚城时!”
铁证如山!
莫无咎的脸色终于变了。
就在此时,堂外忽然响起一个苍老而缥缈的声音,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仿佛带着洞穿岁月与命运的力量。
“老身早就说过……这一日,便是你烬影一脉,燃尽之时。”
众人骇然回头,只见一位拄着蛇头拐杖的瞎眼老婆婆,在小雅的搀扶下,缓缓步入议事堂。
正是常年居于后山,被视为疯癫的墨婆。
她那双空洞无神的盲眼,此刻却仿佛直直地“看”向莫无咎,一字一句地说道:“雷子非灾,乃是破局之人。”
莫无咎的瞳孔骤然收缩成一个危险的针尖!
他藏于宽大袖袍中的手指,已悄然掐起一个诡异的法诀。
他知道,赵无涯的忏悔,秦尘的证据,都只是前奏,当这个活了不知多少岁月的老怪物站出来时,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议事堂内的空气瞬间凝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他们明白,今日之事,早已超出了继承权的争夺,这是一场深埋了数十年的阴谋与血债的总清算。
每个人的决定,都将关系到整个秦家的未来。
而这场清算的最终舞台,毫无疑问,将是七日之后,那场万众瞩目的祭祖大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