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拉和她的“爸爸干扰器”在皮德逻辑课上引发的波澜尚未完全平息,另一股更具破坏潜能的暗流,已经开始在寰宇魔法学院权力核心——院长办公室外涌动。
院长办公室内,气氛原本是符合洛德拉姆审美的、绝对的秩序。书籍按照年代、主题和封皮颜色严格分类,整齐得令人窒息;墨水瓶与羽毛笔呈精确的九十度角摆放;就连窗外透进来的阳光,似乎都被无形的规则约束,在地板上投下棱角分明的光斑。洛德拉姆本人,秩序恶魔,学院的最高主宰,正批阅着一份关于限制阿斯特在非星穹启蒙课时间于学院上空进行“星光涂鸦”的提案,眉头微锁,但一切尚在掌控之中。
然而,秩序就像最精致的琉璃,往往最易被混沌打破。
“咚!咚!咚!”
不是礼貌的轻叩,而是某种带着金属质感、充满迫不及待意味的沉重敲击声,与其说是请求进入,不如说是在测试门板的耐久度。
洛德拉姆的眉头瞬间锁得更紧,这种敲门风格他太熟悉了,是能瞬间将他拉回几百年前、那些充斥着爆炸声和硝烟(以及屋顶碎片)的记忆深处的节奏。他放下羽毛笔,用带着一丝压抑怒气的声音道:“进来。”
门被猛地推开,两个身影挤了进来,瞬间让宽敞的办公室显得有些逼仄。左边是绿皮小个子地精皮克斯,穿着沾满不明污渍的皮质工装,眼镜片上闪烁着搞砸了某个实验后特有的兴奋光芒。右边是矮壮如铁砧的矮人格鲁克,浓密的红胡子编成了复杂的辫子,上面还挂着几颗小小的、疑似未激活的爆裂符文,他手里没拿他标志性的战锤,而是抱着一个用厚重绒布紧紧包裹、约莫西瓜大小的球形物体。那物体似乎有生命般,发出一种低沉、持续、令人不安的“嗡……嗡……”声。
“老洛!”皮克斯率先开口,声音尖利而亢奋, 拒绝了一切寒暄,“好久不见!学院的气色看起来真不错!墙皮都很完整!”
格鲁克将那个嗡嗡作响的包裹小心翼翼地(相对矮人的标准而言)放在洛德拉姆光洁如镜的办公桌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他咧嘴一笑,露出被烟熏得微黄的牙齿:“是啊,老伙计,屋顶看起来也挺结实,上次我们来还是九十多年前吧?那次小意外之后修的?”
洛德拉姆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开始突突直跳。他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院长的威严:“皮克斯,格鲁克。如果你们是来回忆往昔,或者单纯为了赞美学院的建筑质量,那么你们可以出去了。我很忙。”
“当然不是!我们是来谈正事的!天大的好事!”皮克斯搓着手,跳到他带来的那个球形包裹旁,“我们,‘爆星魔法工作室’,经过多年发展,业务遍及主大陆,客户好评如潮……”
“说重点。”洛德拉姆冷冷地打断,目光警惕地盯着的那个包裹。那“嗡嗡”声似乎更清晰了。
“重点就是!”格鲁克接过话头,大手一拍包裹(那东西猛地震动了一下,嗡鸣声短暂拔高,又恢复原状),“我们决定,回报母校!在咱们寰宇魔法学院,开设一家‘爆星魔法工作室’分店!”
空气仿佛凝固了。窗外的阳光似乎都暗淡了几分。洛德拉姆放在桌上的手,指节微微泛白。他几乎能听到自己那些关于“宁静校园”、“学术圣地”的蓝图在耳边碎裂的声音。
“不可能。”三个字,像三块冰冷的铸铁,从洛德拉姆牙缝里挤出来。
“别急着拒绝嘛,老洛!”皮克斯似乎早有预料,他灵活地爬上椅子(因为不够高),指着那个包裹,“你看,为了表达我们的诚意,以及证明我们技术的长足进步,我们带来了最新的研究成果——‘微型可控聚变核心’原型机!看这流线型的设计!感受这稳定的能量输出!”
他又拍了拍那包裹,这次更用力了些。包裹剧烈地颤抖起来,嗡鸣声变成了类似一群被激怒的巨蜂的咆哮,绒布缝隙里甚至透出丝丝不祥的蓝光。
洛德拉姆的身体微微后仰,下意识地在掌心凝聚起一丝秩序魔力,随时准备构筑防护屏障。“把它拿开。”他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放心!绝对安全!”格鲁克哈哈大笑着,用他粗壮的手指笨拙地想把绒布裹紧些,但效果适得其反,“我们用了三重抑魔法阵,七道物理安全锁!它的能量波动,经过我们精确测算,稳定运行时产生的声音,绝对比一只在图书馆里吃撑了打嗝的侏儒还要轻!”
仿佛是为了验证他的话,那“聚变核心”的咆哮声还真的慢慢低沉下去,变回了那种持续的、但似乎更压抑的“嗡……嗡……”声,蓝光也隐没了下去。
“看吧!”皮克斯得意地推了推眼镜,“时代在进步,老洛!我们的爆炸……呃,是我们的‘高能魔法反应实践’,已经进入了‘静音’时代!我们计划把分店设在最偏远的那个废弃观测塔,绝对不会打扰正常教学秩序!我们还可以为高年级学生提供实践岗位,多好的事情!”
洛德拉姆的脑海中已经不受控制地开始播放画面:安静的课堂被突如其来的巨响打断;图书馆的古籍被冲击波掀飞;阿斯特带着诺拉在爆炸的火光背景中没心没肺地大笑;莉维娅红温着脸冲进他的办公室,手里拿着被震裂的魔法仪器报告;还有凯兰那个老家伙,肯定会用通讯水晶对他喊:“老洛!又炸啦?这次是哪边?需要我派工程队过来不?”
他猛地甩了甩头,将这些可怕的幻象驱散,用尽全身的秩序之力维持着冷静的外表,但语气已经带上了恶魔领主的威压:“我再说最后一次,不可能。寰宇魔法学院是学习知识、传承魔法的地方,不是你们‘爆星’的试验场。九十多年前那次,你们差点炸掉了半个炼金工坊,修复费用相当于学院三年的预算!这个教训,我记忆犹新。”
皮克斯和格鲁克对视一眼,没有预料中的沮丧,反而露出了一种“果然如此,按计划进行”的表情。
“老洛,”格鲁克凑近了些,带着麦酒和硫磺的气息,“你看,现在学院不是多了很多新……呃……‘不确定因素’吗?那个星穹小子阿斯特,还有他那个能折腾的女儿诺拉,听说东方来了个小武僧也不安分……多我们一个工作室,也不算多嘛!我们可以帮你……‘平衡’一下!”
这简直是火上浇油。洛德拉姆猛地站起身,身高带来的阴影将两个矮小的匠人完全笼罩。“平衡?用爆炸来平衡?立刻,带着你们这个……‘打嗝的侏儒’,离开我的办公室。否则,我不介意亲自动手,让它和观测塔一起,体验一下什么是真正的‘静音’。”
秩序恶魔的怒火如同实质的寒冰,在办公室内弥漫。皮克斯和格鲁克缩了缩脖子,知道第一次正面进攻暂时受挫。
“好吧好吧,”皮克斯抱起那个又开始不稳定嗡鸣的包裹,从椅子上跳下来,“老洛,你别激动。我们走,我们走。不过……”他走到门口,回头露出一个地精式的、充满算计的笑容,“你会改变主意的。逻辑上,这是必然事件。”
格鲁克也嘟囔着:“就是,这么好的地方,不开个分店太浪费了……”
办公室的门在身后关上,将那令人心烦意乱的嗡鸣声隔绝在外。洛德拉姆缓缓坐回椅子上,感觉像是刚经历了一场恶战。他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目光落在桌面上,那里刚刚放置“聚变核心”的地方,留下了一圈细微的、仿佛被能量灼烧过的痕迹。
他拿起内部通讯水晶,接通了副院长办公室:“贝拉,加强学院周边的防护结界,尤其是废弃观测塔附近。等级提到最高。另外……通知石磐,让他最近……多留意一下学院的‘动静’。”
放下水晶,洛德拉姆望向窗外,正好看到皮克斯和格鲁克抱着那个危险的包裹,鬼鬼祟祟却又大摇大摆地穿过广场,朝着废弃观测塔的方向走去。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如同乌云般笼罩了他的心头。
而与此同时,在楼下广场,刚刚结束逻辑课、正分享着珊瑚阿姨饼干的学院突击队成员们,也看到了这两位学院“传奇”人物的身影。
“看!是皮克斯叔叔和格鲁克叔叔!”托尔兴奋地指着,“他们抱着什么?看起来好厉害!”
诺拉眼睛一亮:“会不会是新式烟花?或者能飞的新扫帚?”
艾莉丝则是一脸忧虑:“他们去的方向……好像是禁止学生进入的废弃区。这不符合规定!”
小石头眯着眼,武者的直觉让他感觉到那个包裹里蕴含着一种狂暴而压抑的能量。赛琳只是静静地看着。墨菲害怕地往艾莉丝身后躲了躲。
他们并不知道,一场围绕着“爆炸权”的、将彻底颠覆学院日常的攻防战,已经随着那个“嗡嗡”作响的球体,正式拉开了序幕。
皮德老师的逻辑冷笑话(于教师休息室听闻事件后):
“‘承诺声音比打嗝的侏儒还轻’是一个精彩的逻辑陷阱。首先,未定义是哪种侏儒(普通侏儒还是岩侏儒?)。其次,未定义打嗝的强度(是喝了汽水还是吃了一整条龙息椒?)。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他们承诺的只是‘声音’,可没承诺冲击波、光污染和魔法乱流。在逻辑上,这承诺永远成立,正如院长血压升高的概率,在见到他们那一刻起就是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