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建明被金大福死死按在地上,那张平日里温文尔雅的脸因愤怒和恐惧而扭曲,他挣扎着嘶吼:“金大福!你……你竟然是……”
金大福,或者说代号“财神”的国安特勤,用与他肥胖身躯毫不相符的利落动作,给刘建明戴上了特制手铐,脸上的笑容依旧圆滑,眼神却锐利如鹰:“刘所长,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咱这身肥肉,有时候也挺好使,至少藏个把装备、动起手来让人意想不到不是?”他甚至还抽空拍了拍自己的啤酒肚,发出两声闷响。
陈遇看着这一幕,心中诸多疑团瞬间解开。他走上前,目光复杂地看着金大福:“金老板,不,‘财神’同志,藏得可真深。”
金大福嘿嘿一笑,扯了扯自己那件因刚才动作而有些紧绷的花衬衫领口:“陈总,职责所在,见谅见谅。这些年顶着这身‘皮’混迹商圈,别的没学会,就学会怎么把人哄开心,顺便……听点真话。”他转头对迅速控制住现场的便衣队员们点点头,“把人带走,仔细搜,尤其是他的办公室和家里,一片纸都不能放过!”
刘建明被押走时,经过陈遇身边,突然停下脚步,死死盯着他,声音如同淬毒:“陈遇……你以为这就完了?‘渔夫’……无处不在!你们抓不完……”话音未落,便被队员强硬地带离。
孙宇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脖子,刚才那枪口几乎顶到他脑门上了:“我的妈呀……这老小子看着斯文,下手可真黑!金老板……呃,财神同志,多亏了你啊!你这身手,比虎子还利索!”
金大福摆摆手,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额头的细汗(不知是紧张还是热的),又恢复了那副和气生财的模样:“小意思,小意思,吃饭的本事,不能丢。再说,孙主任你这反应也不慢,刚才要不是你故意吸引他注意力,我还没那么容易得手呢。”
孙宇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挠头笑道:“我那是吓的,腿都软了……”
严谨这时走了过来,推了推金丝眼镜,脸上带着一丝如释重负:“‘财神’,这次配合得漂亮。陈总,孙主任,也感谢二位的协助。”他看向金大福,“老金,身份既然暴露了,后续工作……”
金大福,或者说“财神”,叹了口气,脸上那副常年不变的笑脸终于收敛了几分,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该收网了。这条线跟了快十年,从南到北,从商圈到学界,总算摸到了‘渔夫’的几根重要触须。刘建明是他们在华中地区的关键节点,拿下他,等于断了他一臂。”
陈遇心中一动:“十年?金老板……你潜伏了这么久?”
金大福(我们暂且还是称呼他这个更习惯的名字)走到窗边,看着研究所院内正在被押送上车的刘建明及其党羽,眼神有些悠远:“是啊,十年。从一个小贸易公司的马仔,混到今天能在江城商圈说上几句话的‘金老板’,不容易啊。”他转过身,靠着窗台,那件骚包的花衬衫在严肃的背景下显得有些滑稽,却又透着一种难言的沉重。
“刚开始那会儿,比现在瘦点,也没这么油滑。”金大福自嘲地笑了笑,“为了套取情报,陪人喝酒喝到胃出血;为了取得信任,硬着头皮去做自己根本不擅长的生意,赔得底儿掉,还得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看着那些真正的蛀虫、卖国贼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还得赔着笑脸叫‘哥’、叫‘总’……嘿,这滋味,不好受。”
他的语气很平淡,但陈遇和孙宇都能感受到那平淡之下隐藏的惊涛骇浪和无数个不为人知的日夜。
“最难熬的不是危险,是孤独。”金大福看向陈遇,“不能跟家人说真话,朋友都是‘目标’或者‘掩护’,很多时候,连自己都快忘了自己到底是谁。有时候半夜醒来,看着镜子里那个大腹便便、满脸堆笑的陌生胖子,自己都觉得陌生。”
孙宇忍不住问道:“那……金老板,你家人知道吗?”
金大福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愧疚:“我老婆一直以为我就是个运气好点的投机商人,前几年还总埋怨我应酬多、不顾家。儿子……儿子都快不认识我这个爹了。”他顿了顿,从怀里掏出一个有些旧的钱包,打开,里面是一张泛黄的全家福,照片上的金大福瘦削精神,抱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旁边站着温婉的妻子。“上次回家,儿子偷偷问他妈,‘这个胖叔叔是谁’……”
他说到这里,声音有些哽咽,但很快又用力眨了眨眼,把那点湿意逼了回去,重新堆起惯常的笑容:“嗨,跟你们说这些干嘛?干我们这行的,哪个不是这样?习惯了就好,习惯了就好。”
陈遇沉默着,用力拍了拍金大福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这份坚守与牺牲,远比商场上的明争暗斗更加沉重和崇高。
“好了,煽情的话不多说了。”金大福收起钱包,搓了搓脸,又变回那个精明的“财神”,“刘建明落网,只是开始。他嘴里肯定能撬出更多东西。严谨,审讯那边你多盯着点,尤其是他提到的‘无处不在’,我怀疑‘渔夫’网络的渗透比我们想象的更深。”
严谨点头:“已经安排了最好的审讯专家。另外,根据刘建明办公室初步搜查到的资料,他与境外一个代号‘信天翁’的联系非常频繁,资金往来巨大。这个‘信天翁’,很可能就是‘渔夫’网络的核心人物之一,甚至可能就是‘渔夫’本人!”
“信天翁?”陈遇皱眉,“有什么特征?”
“极其狡猾,反侦察能力极强。目前只知道他习惯使用多重加密的境外通讯软件,资金流转通过复杂的离岸公司和加密货币洗白,几乎不留痕迹。刘建明也只是他的下级执行者之一。”严谨调出平板上的资料,“不过,这次截获的密件中,提到了一个即将在东南沿海某市举行的‘国际海洋资源开发论坛’,‘信天翁’可能会亲自露面,或者派出重要代表。”
线索再次指向更广阔的天地和更强大的对手。
就在这时,陈遇的加密手机急促震动起来,是杨振军从滨城打来的。
“陈总!”杨振军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紧迫,“边境急电!‘利剑’小队和赵强在护送阿泰返回途中,遭遇不明武装分子伏击!对方火力凶猛,训练有素,像是专业的雇佣兵!”
陈遇的心猛地一沉:“人员伤亡情况?”
“小队有两人轻伤,赵强……赵强为了掩护阿泰和受伤队员,引爆炸药阻敌,目前……下落不明!”杨振军的声音带着沉痛,“雷公队长正在组织搜救,但雨林环境复杂,对方还有后手,情况很不乐观!”
“强子……”孙宇失声惊呼,脸色瞬间煞白。
陈遇握紧手机,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但他强迫自己冷静:“对方目标是什么?阿泰还是箱子?”
“初步判断,是灭口!对方目的明确,就是要干掉阿泰!赵强同志是为了保护重要人证才……”杨振军顿了顿,“另外,阿泰在遇袭前,又回忆起一个关键信息!他说那个‘老板’(四指人)在和‘信天翁’通讯时,曾无意中提过一个词——‘龙宫’!”
“龙宫?”陈遇、金大福、严谨异口同声,脸色都变得异常凝重。
“对!‘龙宫’!阿泰不确定这是代号、地点还是某种计划,但他记得‘老板’当时的语气非常恭敬,甚至带着恐惧!”杨振军快速说道,“高组长判断,这个‘龙宫’极可能是‘渔夫’网络的核心枢纽,或者是一个至关重要的秘密项目!必须尽快查清!”
滨城、江城、边境……多条线索如同溪流汇入江河,最终指向那深不见底的“龙宫”!
陈遇深吸一口气,压下对赵强安危的强烈担忧,沉声道:“杨队,滨城和家里就交给你了!务必保证莉莉他们和基地的绝对安全!边境那边,请雷公队长不惜一切代价,找到强子!”
“明白!”
结束通话,房间内一片寂静。赵强下落不明的消息像一块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那个平日里插科打诨、鼓捣着各种“怪味”饵料的家伙,关键时刻竟如此悍勇。
“妈的!”孙宇一拳砸在墙上,眼圈发红,“强子这混蛋……平时怂得要死,怎么关键时刻就这么虎!他要是敢有事,我……我把他那些宝贝瓶子全扔了!”
金大福叹了口气,拍拍孙宇的肩膀:“吉人自有天相。赵强同志看着不着调,心里门儿清,他敢这么做,肯定有他的把握。说不定这会儿正躲在哪个犄角旮旯,用他的‘独家秘方’跟敌人周旋呢。”
他这话带着安慰,却也并非全无可能。以赵强那跳脱的思维和对丛林环境的独特理解(尤其是气味方面),绝境求生并非没有可能。
严谨推了推眼镜,将话题拉回主线:“‘龙宫’……这个线索太重要了。必须立刻上报,调动所有资源进行调查。‘国际海洋资源开发论坛’或许是一个突破口。”
陈遇点头,目光坚定:“江城这边的事情基本已了,刘建明落网,线索指向东南沿海和那个神秘的‘龙宫’。我和孙宇也该准备返回滨城了。”
然而,就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房间内的固定电话突然响了起来。这部电话是酒店内部线路,知道号码的人极少。
陈遇与金大福、严谨交换了一个警惕的眼神,示意孙宇做好准备,然后接起了电话。
“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经过变声器处理的、冰冷而诡异的电子音,语速缓慢,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陈遇先生……江城一游,收获颇丰啊。刘建明那个废物,丢了也就丢了。不过……”
电子音顿了顿,仿佛在欣赏陈遇这边的沉默,然后继续道:
“‘星煌’的光芒,不应只照耀滨城一隅。‘龙宫’的大门,向来只为真正的强者敞开。”
陈遇瞳孔骤缩,对方不仅知道他在江城,知道刘建明落网,甚至直接提到了“龙宫”!
“你是谁?”陈遇的声音冷冽如冰。
“我是谁并不重要。”电子音发出类似轻笑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重要的是……你想知道赵强的下落吗?想知道‘龙宫’的秘密吗?”
陈遇握紧话筒,手背青筋暴起。
电子音不紧不慢地给出了最终答案,如同抛出诱饵的渔夫:
“三天后,东海,‘蓬莱号’游轮,‘海洋之心’晚宴。拿着这个,你会找到你想知道的。”
说完,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听筒里只剩下忙音。
几乎在同时,酒店前台打来内线电话,称有一位先生留给陈遇一个包裹。
严谨立刻安排人去取。包裹不大,包装精美,打开后,里面是一张烫金的邀请函——“国际海洋资源开发论坛·‘海洋之心’主题晚宴”,以及……
一枚造型古朴、材质非金非木、雕刻着复杂浪花纹样的令牌。令牌背面,刻着两个古老的篆字——
【龙门】。
陈遇拿起那枚冰冷的令牌,看着邀请函上“蓬莱号”游轮的图案,眼神锐利如刀。
金大福凑过来看了看令牌,咂咂嘴:“好家伙,‘龙门’令?这玩意儿可是有些年头没见过了。看来,这‘龙宫’是打算请你‘跃龙门’啊!”
孙宇看着那枚令牌和邀请函,又想到下落不明的赵强,急道:“遇哥,这明显是鸿门宴!不能去!”
陈遇摩挲着令牌上冰冷的纹路,目光穿过酒店窗户,仿佛看到了那片未知的、暗流汹涌的东海。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鸿门宴也得去。为了强子,为了‘星煌’,也为了会会这位……‘信天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