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回廊里,冰冷的石壁吸收了脚步声,只留下树木根系在黑暗中细微的、如同低语的窸窣声。
那刻夏独自走着,浅绿色的头发微微晃动,像一束流动的冷焰。
他那只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一种近乎非人的、锐利而狂热的光芒,与他惯常的刻薄冰冷截然不同。
白厄那困惑、沉重,甚至带着一丝恐惧的面孔,以及他提出的那两个离奇到近乎荒谬的问题,如同投入平静深潭的石子,在那刻夏精密如仪器般的大脑中激起了前所未有的、狂暴的涟漪。
“倘若……你的存在,在别人眼里看来,只是一个游戏里的数据?”
“如果有一个人说他小时候曾经和你一起共处游玩,但你的脑子里却对他所说的经历毫无印象……但另一个第三者却对这件事情无比清楚……”
那句“你又惹上什么大麻烦了?”的质问,与其说是关心学生,不如说是那刻夏对即将触及某个惊天秘密边缘的本能直觉。
而现在,远离了白厄的视线,那刻夏放任自己的思维如同脱缰的烈马,在由这五封信件构成的、充满未知迷雾的旷野上狂奔!
他的脚步没有停,但大脑的运转速度已经超越了身体的移动。
眼眸在阴影中灼灼生辉,如同一颗高速运转的星辰。
白厄提到的信!
那五封没有真实署名的信,来自一个自称身处“雪国贝洛伯格”的人!
一个……翁法罗斯里根本没有的地方!
即便翁法罗斯有雪原,但这名字……
这个名词本身就像一把冰冷的钥匙,猛地插入了那刻夏认知世界的锁孔,并开始强行扭转!
冰冷的雪原?盛大的新生庆典?篝火、摇滚乐、矿石烤馅饼?
这些意象组合在一起,构成了一幅与翁法罗斯的金色麦浪、哀丽秘榭的田园牧歌截然不同的、充满异域风情的画卷。
它真实吗?
白厄那失魂落魄的样子,以及信中描绘的鲜活细节——食物的香气、音乐的节奏、人群的笑脸,都指向一个令人无法忽视的结论。
写信人深信不疑!
甚至有能力让白厄也为之动摇!
那么,这个“贝洛伯格”在哪里?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骤然划亮的闪电,带着无与伦比的冲击力,劈开了那刻夏所有的固有认知!
天外!
天外有天!
这个想法并非伴随着恐惧或不安,反而像一剂最猛烈的兴奋剂,瞬间点燃了那刻夏血液中属于纯粹求知者的全部狂热!
真理的疆域,原来远比他想象的更加辽阔!
翁法罗斯之外,黑潮之外,甚至可能是他所理解的“世界”之外,存在着未知的领域、未知的文明、未知的规则!
这不再是古老的传说或禁忌的呓语,而是通过白厄手中那几页薄薄的信纸,向他——阿那克萨戈拉斯——发出的、来自遥远彼岸的、无声的挑战!
“呵……”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声压抑不住的、带着极致兴奋和战栗的低笑,从那刻夏的喉咙深处滚出,随后进化成了无比肆意张扬的笑声。
在寂静的回廊里显得格外清晰。
那笑声并非嘲讽,而是充满了发现新大陆般的狂喜与激动。
真理的诞生,从来不是固守已知的堡垒,而是一步步、更加深入地探究未知!
用理性的锋芒劈开迷雾,用逻辑的链条连接碎片,最终抵达那隐藏在重重帷幕之后的、璀璨夺目的核心!
这感觉……太有意思了!
太令人着迷了!
对于一个将毕生奉献给追寻真理、探究世界本质与规则的学者而言,还有什么能比发现一个全新的、充满未知与挑战的领域,更能点燃他灵魂深处的火焰?!
这比破解十个高阶能量矩阵、推导出百条晦涩定理,都更能让他感到那种源自生命本能的、近乎战栗的满足感!
他的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仿佛要追逐上脑海中那狂飙的思绪。
那只仅露出来的眼睛熠熠生辉,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勾勒出一个与他平日刻薄形象截然相反的、近乎张狂的笑容。
真理如同最诱人的磁石,而那封来自天外的信,就是指向磁石方向的,独一无二的罗盘!
至于这个神秘的写信人……
那刻夏的思维如同一台最高效的分析引擎,开始对信中的信息进行拆解、归类、推演。
首先,是其能力。
——谈判与布局。
信中提到了“盘活巷子,重建城市”。
虽然在白厄口中只是短短几个字,背后蕴含的是对复杂社会关系的精准把握,对资源的合理调配,对规则的娴熟运用。
这不是莽夫之勇,而是运筹帷幄的智慧。
写信人懂得利用规则,而不是对抗规则,以达到最优解。
这需要极高的洞察力和手腕。
——资源与自信。
敢于主导重建一座城市,并描绘出未来宏大的蓝图,说明写信人对自身所掌握的资源,无论是力量、技术还是人脉,有着绝对的自信。
这不是盲目的乐观,而是基于实力的判断。
其次,是性情。
——念旧与童心:提及儿时游戏,描述得充满细节和情感。
这强烈地指向一个特质——念旧。
他珍视过去的、纯粹的情感连接。
同时,对儿时趣事的生动描述,那种“得意”于自己风筝放得高的语气,又透露出一种未曾被世俗完全磨灭的童心。
——热爱艺术与生活:对傩舞的投入描述——尤其是月下轻舞与篝火祈福两种状态,对摇滚乐、音乐的感知,以及对雪景、极光等自然美景的赞叹,无不彰显着写信人对艺术有着深刻的感受力和热爱。
他懂得欣赏美,并从中汲取力量。
——懂得享受与爱玩:信中充斥着对美食,比如小饼干、肉汤、馅饼,美景,如极光、雪景、新奇体验等的向往和享受。
这绝不是一个苦行僧式的人物,而是一个热爱生活、懂得享受乐趣、充满好奇心的人。
重建城市是手段,创造更美好的、能“玩”得尽兴的生活,或许才是更深层的驱动力?
他本质上是“爱玩”的。
或许还有点贪嘴?
那刻夏的思维甚至捕捉到了一个微小的细节——信中提到的吃食种类相当丰富,从节日小饼干、炖肉汤到矿石烤馅饼、果香暖饮……
这种对食物多样性的关注和描述,或许暗示着写信人……有点贪嘴?
这是一个带着点生活气息的、不那么“宏大”却非常真实的推测。
最后,是其思想。
锋利又透彻。
抛给白厄的那个关于“存在是数据”的问题,堪称神来之笔!
这绝不是一个肤浅的玩笑或单纯的哲学思辨。
它直指存在本质的核心,锋利如刀,瞬间就能刺穿认知的壁垒,引发最深层的困惑与思考。
而随后给出的答案——“身边感受到的一切才是真实”、“自己定义自己”——
又显示出一种在混乱中锚定自身的透彻智慧。
写信人拥有穿透表象、直抵本质的思想锋芒,并且有能力用清晰有力的语言表达出来。
那刻夏将这些碎片化的特质在脑海中高速组合、拼贴。
一个鲜活而矛盾的形象逐渐清晰起来:
一个拥有强大谈判手腕和布局能力、自信掌控资源、主导重建城市的人;
一个对儿时游戏念念不忘、言语间不经意流露出童稚般得意的人;
一个为舞蹈倾注情感、为音乐心潮澎湃、为壮丽景色沉醉的人;
一个津津乐道于各种美食、对温泉和游戏场充满向往、本质上爱玩爱享受生活的人;
一个能抛出直指存在核心的锋利问题、又能给出温暖而坚定答案的思想者……
这些特质交织在一起,勾勒出一个……过于活泼和年轻,像是个没长大但是阅历又很丰富的……孩子?
那刻夏的脚步猛地顿住,停在回廊一扇高大的、镶嵌着能量晶石的拱门前。
眼眸中那狂热的分析光芒渐渐沉淀,转化为一种奇异的、带着探究兴味的了然。
“没长大……却阅历丰富……”
他低声重复着自己的结论,浅绿色的头发在晶石散发的微光下流淌着幽冷的光泽。
这个矛盾的综合体,这个来自天外“贝洛伯格”的写信人,这个能搅动白厄心神、甚至可能触及了某种被隐藏的过去的“真实存在的旅人”……他到底是谁?
他与白厄之间,究竟存在着怎样跨越了空间——甚至可能是维度的羁绊?
那些被遗忘的放风筝、熬果酱、看萤火虫的时光,是真的存在过,还是某种精妙的、针对记忆的干涉?
问题!无穷无尽的问题!
如同潮水般涌来!
但这一次,那刻夏的脸上没有刻薄的不耐,只有一种近乎纯粹的、燃烧着求知火焰的兴奋。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冰凉的、刻有古老树纹的门框,望向回廊尽头那片深邃的、仿佛蕴藏着宇宙奥秘的黑暗。
“真理的道路……总是始于一个足够有趣的问题。”
那刻夏的嘴角,再次勾起那抹张狂而充满挑战意味的弧度,“白厄,你这次惹上的麻烦……可比我想象的要有意思太多了。”
对于阿那克萨戈拉斯而言,这不再仅仅是学生的问题,而是一个向他敞开的、通往未知宇宙的、充满致命吸引力的研究课题。
而那个远在“雪国贝洛伯格”的、活泼又神秘的写信人,已然成为了他探究清单上,最闪耀也最亟待破解的谜题核心。
狂喜如同电流,在他理性而纯粹的学者灵魂深处奔涌。
探索,开始了。
小剧场:
墨徊:噫,总觉得好像被人扒光了一样在看——比和拉帝奥辩论还可怕!
来古士:这个报错?这个也报错?这个还报错?错错错是我的错!
来古士:我还不信修不好了!
阿哈:思考,什么时候拆个零件给崽玩一下?
以后的辩论组:拉帝奥黑塔螺丝咕姆那刻夏墨徊
星:要不你们打一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