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层地狱之下,虚无深处。
穿过无尽的刑罚与哀嚎,悟空的面前豁然开朗,却又瞬间被更大的震撼所取代。
这里已非任何意义上的“空间”,而是一片无垠的虚空,唯有中央处,一座庞大到难以想象的轮盘,正缓缓旋转,占据了全部的“视野”。
六道轮回盘!
它并非实体,而是由无数璀璨又黯淡、有序又混乱的法则光带交织、缠绕、盘旋而成。
其巨大,仿佛囊括了宇宙星空;其精密,超越了世间一切造物。
六道巨大的门户在轮盘不同区域若隐若现:天神道华光流转,人间道红尘万丈,修罗道战意滔天,畜生道百态纷呈,饿鬼道饥渴哀嚎,地狱道痛苦沉沦……
无数生灵的因果、命运、魂光,如同百川归海,被这轮盘无情地吞噬、搅拌、再按照某种既定的规则抛射出去,开启新一轮的轮回。
浩瀚!威严!冰冷!不容置疑!
这便是维系三界运转的根基之一,天道秩序最直观的体现!
仅仅是注视着它,就让人感到自身的渺小与命运的既定,生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悟空悬立于这片虚空,混沌领域自主护体,抵御着那无处不在的轮回牵引之力。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轮回盘的核心,那里光芒最盛,法则最密,也是后土意志所言,天道束缚最强之处!
这片虚空没有声音,却仿佛充斥着亿万生灵轮回时的呐喊与叹息。
没有空气,却弥漫着命运与因果的沉重气息。
轮回盘旋转带起的无形波动,如同潮汐般冲刷着一切,试图将任何靠近者都卷入那永恒的循环。
光芒变幻不定,映照出无数生灭无常的泡影。
悟空尝试靠近。
刚一移动,那庞大的轮回牵引力骤然增强!
仿佛整个宇宙的力量都在将他拉向其中一道门户!
他的神魂摇曳,意识都仿佛要被扯出体外,投入那无尽的转世洪流!
“定!”
悟空低喝,脚下混沌之气爆发,如同在激流中投下了一座无形的巨锚!
混沌领域固守方圆,将那恐怖的牵引力强行隔绝在外!
但每维持一瞬,消耗都巨大无比!
他如同逆流而上的孤舟,艰难地向着轮回盘核心逼近。
越是靠近,那股“既定”与“秩序”的压迫感就越强,仿佛在不断地告诉他:一切皆是命定,反抗徒劳无功!
当他进入一定范围,轮回盘似乎真正注意到了这个“异物”。
那交织的法则光带中,分出一道灰白色的光芒,如同审判之鞭,无声无息地抽向悟空!
这光芒不含杀气,却带着“修正”与“归位”的绝对意志,要将悟空这个“变数”强行打回他“应有”的轨迹——或许是投入畜生道,或许是打入地狱道!
速度超越思维!
悟空瞳孔骤缩,混沌之瞳瞬间解析出这光芒的本质——高度凝聚的天道秩序之力,纯粹的规则打击!
躲不开!只能硬抗!
他双臂交叉,混沌本源以前所未有的强度汇聚于身前,不再是模拟,不再是演化,而是展现出其最原始、最霸道的“存在”本身——一种先于秩序、包容万有亦归墟万物的状态!
“轰!!!”
无声的爆炸在灵魂层面响起!
灰白光芒与混沌本源狠狠撞在一起!
没有绚烂的光影,只有最本质的规则碰撞与湮灭!
那灰白光芒试图将混沌“定义”、“归序”,而混沌本源则不断地将光芒“分解”、“同化”!
僵持!
恐怖的波动席卷虚空,连轮回盘边缘的一些魂光都受到了影响,轨迹变得紊乱!
悟空浑身剧震,嘴角溢出一缕金色的血液,那是神魂受创的迹象。
混沌本源虽强,但面对整个轮回盘,面对部分天道本源的直接打压,依旧力有未逮!
“不够!还不够!”
悟空心中咆哮,混沌阵眼疯狂运转,压榨着每一分潜力!
就在他即将被那灰白光芒彻底淹没的刹那!
他胸口的混沌阵眼,似乎被这极致的天道压力所激,猛地一震!
不再是缓慢旋转,而是爆发出吞噬一切的吸力!
这一次,它瞄准的不是能量,而是……规则!
是构成那灰白光芒,构成这轮回盘运转基础的天道法则本身!
“嗡——!”
混沌阵眼仿佛化作了宇宙黑洞!
那势不可挡的灰白光芒,竟被强行扯动,一丝丝、一缕缕地被剥离、吞噬进阵眼之中!
不仅如此,以悟空为中心,一股无形的涟漪扩散开来,触及到那缓慢旋转的轮回盘本体!
“咔嚓……咔嚓……”
细微却令人心悸的声音响起!
轮回盘那完美无瑕、恒定运转的法则结构,在与混沌涟漪接触的边缘,竟然出现了极其细微的扭曲和断裂!
虽然转瞬就被更大的天道力量修复,但确确实实被打乱了!
就这短短的一瞬!
整个三界,所有与轮回相关的层面,都发生了极其短暂的异常!
阳间,有垂死之人忽然回光返照,延寿片刻;有新生儿降生时魂魄不稳,记忆混杂;有本应投入畜道的恶魂,误入饿鬼道……
地府,判官殿内生死簿光华乱闪,十殿阎罗骇然望天,无数鬼差不知所措。
天道秩序,被强行撕开了一道微不足道的口子!
虽然很快弥合,但证明了一件事——天道,并非不可撼动!
那一道灰白光芒被混沌阵眼彻底吞噬。轮回盘似乎“沉默”了片刻,更强的排斥力涌现,将悟空远远推离了核心区域。
悟空借力后退,落在虚空边缘,剧烈喘息,浑身如同虚脱,但眼神却亮得吓人。
他做到了!
虽然只是一瞬,但他真正以自身之力,撼动了这看似固若金汤的天道秩序!
他清晰地感觉到,混沌阵眼在吞噬了那一道天道法则后,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变得更加深邃,与这方天道的“隔阂”也似乎减弱了一分。
“原来……吞噬规则,才是混沌成长最快的方式……”
一个危险的明悟在他心中升起。
他回头,深深看了一眼那依旧浩瀚、却已不再“完美”的轮回盘。
“今日只是一瞬,来日……必让你彻底改换新天!”
身影化作流光,不再停留,向着后土意志指引的、通往阳间的隐秘通道疾驰而去。
地府之行,功德圆满。
他不仅改了寿元,窥了轮回,更是亲手触碰并撼动了天道的根基。
一颗逆天的种子,已悄然种下,只待日后生根发芽,长成覆灭旧秩序的参天巨树。
三界的命运长河,因他今日之举,已然泛起了一丝不同以往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