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冰冷的白光,打在那张模糊褪色的老照片上,也打在林晚骤然血色尽失的脸上。
照片里,那个站在顾景轩身旁、穿着白大褂、低头看着文件的男人……那张脸……即使年轻了二十多岁,即使像素粗糙,她也绝不会认错!
那是沈聿深的父亲!沈氏集团说一不二的掌舵人,那个她只在财经新闻和沈家严肃的家庭合照里见过的、威严而疏离的沈老爷子!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出现在顾景轩的实验室里?!
穿着白大褂?!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挣脱牢笼的猛兽,咆哮着冲进林晚的脑海,瞬间将她所有的思维撕得粉碎!
难道……难道当年顾景轩实验室的“意外事故”,和沈父有关?!
难道沈家和自己生父的死……有牵连?!
这个想法太过惊悚,太过骇人听闻,让她浑身血液仿佛都在一瞬间冻僵了!她猛地抬起头,看向沈聿深,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剧烈颤抖,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沈聿深的脸色苍白如纸,仿佛遭受了沉重的打击,整个人都摇摇欲坠。他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照片,满脸都是震惊和难以置信。
这张照片就像一把利剑,无情地刺穿了他对父亲的认知和信任。他从未想过,那个一直以来被他视为榜样和依靠的父亲,竟然会和顾景轩以及那个神秘的 V.K 项目有牵连。
各种情绪在他的眼底交织翻滚,先是震惊,接着是怀疑,然后是一种被最亲近之人背叛的冰冷寒意。这些复杂的情感如同一股汹涌的洪流,在他的内心深处肆虐,最终都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骇然和死寂。
他比林晚更了解自己的父亲,父亲早年确实有海外留学的经历,所学专业也与生物化学相关。回国后,父亲接手了家族生意,一直以来都是个正直、有责任感的人。然而,这张照片却让他对父亲的形象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动摇。
这张照片到底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那它意味着什么?父亲是否知情?他在这个 V.K 项目中究竟参与了多少?顾景轩的死是否与父亲有关?无数个疑问在沈聿深的脑海中盘旋,让他的思维变得混乱不堪。
无数个可怕的问题像毒蛇一样缠绕住他的心脏,让他几乎窒息!他一直以来追查真相,却从未想过,这真相的利刃,有一天会指向自己的至亲!
两人就那样僵立在黑暗逼仄的通道里,被一张突如其来的老照片,拖入了更深的冰窖和更恐怖的谜团之中。
“这……这不可能……”林晚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哭腔,“是不是……是不是看错了?只是长得像……”
她宁愿相信是看错了,也不愿相信那个抚养沈聿深长大、在商界叱咤风云的老人,可能与自己生父的死亡、与那些可怕的实验有关!
沈聿深没有回答。他的目光死死盯着照片上那个熟悉又陌生的侧脸,手指用力到几乎要将照片捏碎。理智告诉他,这世上相貌相似的人并非没有,但这张照片出现在老K这里,出现在与“夜莺”、V.K项目相关的线索里,其真实性……不容乐观。
他猛地想起温伯笔记本里那句充满恐惧的“此笔记本绝不可见光……尤其是……绝不能让他知道……”。
那个“他”,难道指的就是……父亲?!
温伯在害怕什么?他记录的换子事件,父亲到底知不知情?如果知情……
沈聿深不敢再想下去。他感觉自已二十多年的认知正在寸寸崩塌,脚下坚实的土地正在裂开深渊。
就在这时——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金属撞击声,从前方的黑暗深处传来!
声音很轻,但在死寂的通道里,却如同惊雷炸响!
有人!
前面有人!而且离他们不远!
沈聿深瞬间从巨大的震惊中惊醒,所有的情绪被强行压下,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警惕和冷静!他猛地将林晚拉到自己身后,同时迅速熄灭了手机灯光!
通道再次陷入绝对的黑暗。
两人屏住呼吸,紧紧贴着冰冷潮湿的墙壁,心脏狂跳。
那“咔哒”声之后,是一阵窸窸窣窣的、仿佛是什么东西在地上拖行的声音,还夹杂着压抑的、痛苦的喘息声。
听起来……不像是刚才上面那些穷凶极恶的打手。倒像是……受了伤的人?
沈聿深和林晚对视一眼(虽然在黑暗中根本看不见对方),都在对方眼中感受到了疑惑和警惕。
难道还有别人在这条暗道里?是老K的人?还是……
沈聿深的手指紧紧地握住了手中的匕首,他的心跳开始加速,额头上也渗出了一层细汗。他用眼神示意林晚千万不要发出任何声音,以免惊动那个正在靠近的不明物体。
他集中精力,侧耳倾听着那个声音的来源和距离。那是一种拖行的声音,伴随着沉重的喘息声,时断时续,仿佛那个物体正在非常缓慢、非常艰难地朝着他们这个方向移动。
随着声音越来越近,沈聿深的神经也越发紧绷起来。他能感觉到林晚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她的手心已经被汗水湿透,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角。
终于,当那个声音距离他们只有五六米远的时候,沈聿深看到前方拐角处出现了一个模糊的黑影。那个黑影摇摇晃晃地走着,像是随时都可能摔倒。突然,黑影像是失去了支撑一般,猛地向前踉跄了几步,然后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发出了一声压抑的闷哼。
借着从通道尽头缝隙透进来的极其微弱的自然光,他们勉强能看到,那似乎是一个穿着深色衣服的人,蜷缩在地上,痛苦地抽搐着。
是谁?
沈聿深的双眼犹如鹰隼一般,紧紧地锁定着前方,没有丝毫的松懈。他的目光锐利而警觉,仿佛能够穿透黑暗,洞察一切。
他向身旁的林晚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她待在原地不要乱动,然后自己则如同一只潜伏在草丛中的猎豹一般,悄无声息地、极其缓慢地向前挪动着脚步。
他的每一步都轻盈得如同猫步,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他的身体微微前倾,保持着一种随时可以爆发的姿势,就像一支紧绷的弓弦,只待时机一到,便会如利箭般射出。
随着他逐渐靠近那个倒地的人影,他手中的匕首也被横在了身前,闪烁着寒光,透露出丝丝杀意。
然而,就在他距离那个人影仅有两三步之遥时,地上的人突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异常,猛地抬起头来!
刹那间,四目相对,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尽管光线昏暗,但沈聿深还是看清了那张脸——苍白,布满冷汗,嘴角带着血渍,眼神里充满了极度的痛苦和……一丝熟悉的绝望?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那人也看清了沈聿深,浑浊的眼睛里猛地爆发出一种难以置信的、如同见到救命稻草般的激动光芒!
他猛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风般的气音,似乎想说话,却因为伤势过重只能吐出模糊的音节。
沈聿深的心猛地一沉!
这个人……他认识!
虽然只有几面之缘,但他绝不会认错!
这是——
张警官手下那个负责看守林卫国的年轻警察,竟然出现在了这里!这实在是太出乎意料了!而且,他看上去伤势非常严重,浑身是血,让人不禁为他的状况担忧起来。
之前,这个年轻警察曾经给张警官转发过药盒分析结果和旧录像,所以对于他的存在,张警官还是有一定印象的。可如今看到他这副惨状,张警官的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安。
难道说,看守所那边出了什么事情吗?林卫国会不会也遭遇了不测?这些问题在张警官的脑海中不断盘旋,让他的心情愈发沉重。
就在张警官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那个年轻警察突然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猛地抓住了沈聿深的裤脚。他的手指因为沾满鲜血而显得格外刺眼,颤抖着在沈聿深的腿上急切地划拉着什么。
像是在写一个字!
沈聿深浑身一震,立刻俯下身,屏住呼吸去感受。
一下,两下,三笔……一个简单的字……
年轻警察划完那个字,仿佛耗尽了所有的生命,眼睛猛地瞪大,瞳孔开始涣散,抓住沈聿深裤脚的手也无力的滑落,彻底没了声息。
通道里,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和那浓郁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沈聿深僵在原地,保持着俯身的姿势,脸色在黑暗中变得异常难看。
他清晰地感觉到了。
那个年轻警察用鲜血和生命最后划出的那个字是——
【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