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
那声音,像细小的砂砾在粗糙的地面上摩擦,又像是某种沉重的布料拖曳而过,带着一种刻意压低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节奏,从楼下厨房方向的黑暗里,一点一点地,朝着楼梯口逼近!
林晚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冰冷的指尖深陷进脸颊的皮肉里,带来尖锐的刺痛,才勉强堵住了即将冲口而出的尖叫!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撞击声震耳欲聋,仿佛下一秒就要炸开!她背靠着冰冷坚硬的墙壁,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连呼吸都停滞了,只有一双因为极致恐惧而瞪大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楼梯下方那片被昏暗壁灯勉强勾勒出的阴影区域。
那个模糊的轮廓,越来越清晰了。
不是沈聿深高大挺拔的身影。
也不是张姐那略显佝偻的体态。
那是一个更纤瘦、更……熟悉的轮廓。穿着深色的、质地柔软的居家服,步履缓慢而平稳,仿佛在自家的庭院里散步,而非在这死寂的、危机四伏的深夜里。
人影完全走出了厨房走廊的阴影,踏入了楼梯口下方那片稍亮一点的光晕边缘。
昏黄的光线,如同舞台的聚光灯,照亮了来人的脸。
赵慧兰!
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依旧挂着惯有的、温和得体的神情。她的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杯……牛奶?那杯子看起来和林晚卧室里那杯一模一样,乳白色的液体在杯口微微晃动,散发着温热的、带着奶香的雾气。
她微微仰着头,目光精准地,如同早已预知一般,落在了楼梯转角平台、背靠墙壁、僵立如雕塑的林晚身上。
四目相对!
林晚浑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巨大的恐惧让她眼前阵阵发黑!赵慧兰!她怎么会在这里?!她端着牛奶从厨房出来……刚才那声“啪嗒”的轻响……是她弄出来的?!她要去哪里?给谁送牛奶?!
无数恐怖的念头如同毒蛇,瞬间缠紧了林晚的心脏!她看着赵慧兰那张在昏黄光线下显得格外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关切的脸,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那平静之下,是深不见底的冰冷和算计!
赵慧兰的脚步,在楼梯口下方停了下来。
她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那样静静地站着,端着托盘,微微仰头看着楼梯转角平台上脸色惨白、眼中满是惊骇的林晚。她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古井,清晰地映出林晚狼狈惊恐的影子,却让人完全猜不透底下翻涌的到底是什么。
时间仿佛凝固在了这一刻。
楼梯上方,林晚背靠冰冷的墙,身体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像秋风中的落叶。
楼梯下方,赵慧兰端着温热的牛奶,姿态从容,像一尊精心雕琢的玉像。
只有那杯牛奶散发的淡淡热气,在死寂的空气里无声地升腾、扭曲。
终于,赵慧兰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牵起一个细微的弧度。那笑容很温和,带着长辈特有的关切,声音也是轻柔的,如同往常一般:
“晚晚?”她的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站着?脸色这么差……是哪里不舒服吗?”
她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林晚身上单薄凌乱的睡衣,扫过她赤着的、踩在冰凉地板上的双脚,还有她因为极度紧张而死死抠着墙壁、指节泛白的手指。那眼神,像是在欣赏一件脆弱的、濒临破碎的瓷器。
林晚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她想尖叫,想质问,想扑下去撕开这张伪善的面具!可巨大的恐惧和身体深处传来的阵阵虚弱感,让她只能死死地咬住下唇,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她只能惊恐地、死死地瞪着赵慧兰,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赵慧兰像是没看到她的恐惧,或者说,她看到了,却毫不在意。她端着托盘,迈上了第一级台阶。动作依旧不疾不徐,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
“夜里凉,你刚生完孩子没多久,身子骨还虚,怎么能光着脚站在这里吹风?”她的声音带着一种温柔的责备,像一个真正心疼儿媳的婆婆,“快回房去躺着。” 她一边说着,一边又上了一级台阶,距离林晚更近了。
那杯牛奶随着她的动作,在托盘里微微晃动。温热的奶香混合着赵慧兰身上淡淡的、某种昂贵熏香的味道,飘散过来,钻入林晚的鼻腔。这熟悉的味道,在此刻却像毒气,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乎要呕吐出来!
“不……不用……”林晚终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我……我没事……我找……找聿深……”
提到沈聿深的名字,赵慧兰脸上的笑容似乎更深了一分,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极快、极冷的微光。
“聿深啊?”她像是才想起来,语气带着点恍然,脚步却没有停,又上了一级台阶,距离林晚所在的平台只剩下几步之遥了。“我刚在楼下看到他抱着孩子上楼了,大概是宝宝醒了,他去哄哄吧。孩子小,夜里闹觉是常事。”
她端着托盘,稳稳地站在距离林晚只有三级台阶的地方,微微仰着脸。昏黄的灯光从下方打上来,照亮了她精致的下颌线条,却让她的眼睛陷在更深的阴影里,显得那温和的笑容带上了一丝说不出的诡异。
“来,晚晚,”她将手里的托盘微微向前递了递,那杯牛奶几乎要递到林晚眼前,“把这杯热牛奶喝了,压压惊,暖暖身子。刚热好的,喝了回去好好睡一觉,别胡思乱想。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温热的牛奶近在咫尺,浓郁的奶香扑面而来。
杯口氤氲的热气,在赵慧兰平静无波的注视下,扭曲着,仿佛一张无形的、带着诱惑和致命威胁的网,朝着林晚当头罩下!
林晚看着那杯牛奶,看着赵慧兰那双隐藏在阴影里、深不见底的眼睛,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勒得她几乎窒息!
喝?
不喝?
这杯牛奶……会不会和那碗汤一样?会不会……
赵慧兰就站在那里,端着牛奶,脸上带着无懈可击的温和笑容,耐心地等待着她的回应。那笑容像一张完美的面具,面具之下,是冰冷的审视和无声的逼迫。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
楼梯上方的林晚,像一只被逼到悬崖边的小兽,退无可退。
楼梯下方的赵慧兰,如同耐心的猎人,步步紧逼。
那杯温热的牛奶,在两人之间,在死寂的深夜里,散发着诱人而致命的气息。
林晚的指尖冰凉,死死抠着身后的墙壁,指甲几乎要折断。她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如同火烧,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
“嗒…嗒…嗒…”
一阵沉稳有力、却带着某种沉重滞涩感的脚步声,从楼上走廊的方向,由远及近,清晰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