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枫把最后一口白酒灌进喉咙，酒瓶“哐当”砸在满是烟蒂的地板上。辛辣的酒液烧得食道发疼，可胸口那块压得他喘不过气的石头，却半点没松。
夜里睡不着时，他总在地板上翻旧物。泛黄的合照摊在膝盖上，照片里李若雪靠在他肩头笑，阳光落在她发梢，暖得晃眼；简易衣柜最上层还压着她织到一半的深灰围巾，针脚歪歪扭扭，是他当年随口说喜欢的颜色。指尖摸着这些东西，酸意从喉咙往眼眶里涌。
自责还没消化完，生活的巴掌就接二连三地扇过来。之前没还的公司贷，利息滚得像雪球，催债电话从早打到晚，最后竟打到了养母那里。电话里养母的责骂像刀子，“废物”“丢人现眼”句句扎心，他握着手机说不出话，感觉憋的快要窒息。投出去的简历石沉大海，翻遍通讯录，竟找不到一个能开口借钱的人。他开始一支接一支地抽烟，烟雾裹着愧疚钻进肺里，才算能喘口气。
夜里空房间静得可怕，他总对着空气说话：“若雪，只有你是真心对我的……我想你，我们重新开始。”可这话落进空里，连点回音都没有。李若雪就像人间蒸发了，电话停机，qq不回，他跑遍了两人以前去过的地方，连她常去的菜市场都问遍了，没人知道她去了哪。
浑浑噩噩过了半个月，林枫在楼下小卖部买酒时，撞见了阿强。男人穿件洗得发白的夹克，眼尾带着红血丝，却笑得自来熟：“兄弟，借个火？”林枫递过打火机，阿强凑过来点烟，瞥见他手里的酒瓶，叹了句：“也是被生活揍趴下的？”
这话像根针，一下戳破了他硬撑的伪装。他坐在小卖部门口的台阶上，跟阿强絮絮叨叨说了好多——说他离婚了，说他弄丢了愿意为他拼命的人，说他欠了一屁股债，连吃饭的钱都快没了。阿强听着，拍了拍他的肩：“钱是王八蛋，没了再赚。”说着从口袋里摸出张皱巴巴的宣传单，“缅甸赌场，听过没？一把就能翻本，我认识人，能带你过去。”
林枫本来没当回事，可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眼前全是李若雪的脸——她为了帮他委身张强时的委屈，躲在被子里哭的样子，还有最后看他时那失望的眼神。所有的一切，不都是因为他没钱吗？一个疯狂的念头突然冒出来：去赌！输了大不了一死，赢了就能还清债，就能把李若雪找回来，跟她道歉，跟她说“我还爱你”！这念头像野草疯长，第二天一早，他攥着口袋里最后那五万块，直奔阿强家。
阿强见他来，当即拍板：“今天就走，边境通关快，到了就能上桌！”
坐了一天一夜的大巴，又换了辆吱呀作响的三轮车，最后在边境的一间小屋里等了半夜，才有个戴墨镜的男人来接他们。车在山路上颠簸，林枫攥着那五万块，手心的汗把钱浸得发皱。阿强在旁边絮絮叨叨说他上次赢了三万，说只要稳着点，翻本很容易。可林枫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赢钱后的场景：他要先把债还清，再去苏市，去江省，哪怕走到天涯海角，也要找到那个会给他煮青椒肉丝面的李若雪，把她紧紧拉进怀里，再也不放手。
赌场藏在深山里，外面看着像个废弃工厂，推开门却像闯进了另一个世界。大厅里灯火通明，烟雾缭绕，老虎机的叮咚声、赌徒的叫喊声混在一起，震得林枫耳朵发疼。阿强拉着他直奔最里面的赌桌，推了他一把：“先小注试试手气！”
林枫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摸出五百块，“啪”地拍在“小”的位置上。骰子在碗里转，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的心脏跟着狂跳，眼睛死死盯着庄家的手，连呼吸都忘了。“开！小！”随着庄家的喊声，碗里三个骰子加起来是六点——他赢了！
第一把就赢，让林枫的胆子瞬间大了起来。第二把，他压了一千，又赢；第三把，他直接推过去五千，还是赢！桌面上的筹码越堆越高，他看着那些花花绿绿的筹码，仿佛看见了李若雪的笑脸，听见她轻声说：“林枫，我就知道你能行。”
“妈的，连开三把小，下把肯定是大！”林枫脑子一热，抓起桌上所有筹码，“哗啦”一声全推了出去，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压大！”
阿强在旁边急得拉他：“兄弟！稳点！留着本金！”可林枫已经听不进去了，他眼里只有那只碗，只有“赢更多钱，找回李若雪”的念头。
骰子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咔嗒”停住。庄家笑着掀开碗，三个红色的“一”赫然在目：“不好意思，闲家输。”
林枫懵了，他盯着那三个骰子，半天没反应过来。直到庄家把他的筹码全收走，他才猛地回过神，眼睛瞬间红了，像头被逼到绝境的野兽。他一把抓过口袋里剩下的钱，狠狠拍在桌上：“全换成筹码！我就不信，它还能出小！”
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有人起哄，有人叹气。阿强想拉他，却被他狠狠甩开：“别碰我！”他把刚换来的筹码全推到“大”的位置，手因为激动而发抖，嘴里反复嘟囔着：“这次一定是大……肯定是大……”
庄家看了他一眼，嘴角勾着嘲讽，抬手摇起了骰子。林枫死死盯着那只碗，指甲几乎嵌进掌心，心里疯了似的喊：“大！大！大！”
可掀开碗的瞬间，他彻底傻了——还是三个小！
“钱输光了，还玩吗？”庄家看着他，语气里满是轻蔑。
林枫的脸瞬间惨白，却突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他往前凑了凑，眼睛里全是血丝，声音沙哑得像磨过砂纸：“能借吗？我还要赌！”
庄家挑眉，刚要说话，旁边突然走过来个穿黑西装的男人，拍了拍林枫的肩。男人的手很沉，压得他肩膀生疼，声音冷得像冰：“我们这儿是能借钱，但规矩你得懂——借的钱，要是还不上，得用身上的零件抵。”
林枫抬头，看着男人眼底的寒光，却半点没怕。他现在什么都没了，除了那条命，还有什么能抵的？他咬着牙，像是下定了决心：“我借！多少都行！只要能让我再上桌！”
男人笑了，从口袋里摸出张纸和一支笔，拍在桌上：“签了这个，钱马上给你。”
林枫盯着那张纸，上面的字他看得模模糊糊，可他不管——只要能再赌，只要有机会赢回来，只要能找到李若雪，就算是火坑，他也跳！他抓起笔，连内容都没看，“唰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可他没看见，男人接过纸时，嘴角那抹得逞的笑；也没听见，阿强在旁边小声嘀咕的那句“完了，这小子彻底疯了”。林枫满脑子都是“赢”，却不知道，这张纸一签，他不仅没了找回李若雪的机会，连自己的命，都快要保不住了。
十分钟后，没等他缓过神，两个穿黑衣服的男人走了过来，一左一右架起他的胳膊拉到一个办公室。为首的男人架着一副眼镜，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俨然是个读书人，可对方的眼神却是冰一样冷，他慢条斯理的说道：
“之前告诉过你规矩，欠了钱，要么还，要么……抵。”
林枫挣扎着：“我没钱了！你们随意”
眼镜男笑了说道：“挺有种的。听说过‘割腰子’吗？一颗肾，能抵你一半的债。”
阿强吓得腿都软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我跟他没关系！是他自己要赌的！”
看就阿强这个怂样，林枫感觉自己又看错人了。他自嘲一笑。悠悠的说道：
“放他走吧！他和我没关系”
眼镜男挥了挥手，阿强被黑衣人放开，阿强点头哈腰的谢过眼镜男后就连滚带爬的向外面跑去。接着两个黑衣人架着林枫往里面走。走廊里没有灯，只有尽头的房间透出一点微弱的光，隐约能听见手术器械碰撞的声音。林枫的指甲抠进墙里，鲜血顺着指尖往下流，他终于忍不住哭了——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愧疚。
他被关在一间小黑屋，脚上被铁链锁住。林枫彻底慌了，他开始恐惧，害怕。他瘫坐在地上，慢慢的，开始想起李若雪，想起李若雪出门时会留的纸条，想起她温柔的眼神，想起孩子期待的目光。是他自己一步步把自己逼进了绝境。如果能重来，他一定原谅她的过错，一定不会让李若雪的等待变成泡影，一定在她还没走的时候，就跟她说“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