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败的筒子楼，如同被注入了一剂强效兴奋剂，在“学渣逆袭”的狂热口号中，日夜不息地燃烧着。十个“破壁仓”早已塞满，甚至走廊尽头用旧屏风隔开的临时位置，也被挤占一空。十五个！整整十五个年轻的身影，如同沙丁鱼般挤在这栋散发着霉味、消毒水味、汗味和廉价方便面调料包混合气息的“希望方舟”里。
空气永远浑浊粘稠。劣质节能灯管发出嗡嗡的噪音，混合着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压抑的咳嗽声、偶尔响起的、带着焦虑的翻书声。公共区域的“战盟能量站”——那个用废旧汽油桶改造的土灶，成了最有人气的地方。铝锅里永远翻滚着辛辣的姜茶，蒸汽在冰冷的空气中凝结成白雾。林溪像一位沉默的守护者，定时添水、加姜、放糖，将滚烫的、带着浓烈姜味的液体舀进一个个缺口豁牙的搪瓷缸里，递给那些熬红了眼、手指冻得发僵的学员。
萧子和成了这艘破船唯一的船长兼水手长。他像一只被鞭子抽打的陀螺，疯狂地旋转在每一个需要他的角落。收钱（大多是现金，塞满了一个旧饼干盒）、排班（督学巡查时间表混乱不堪）、调解冲突（“战盟”内部因为拖后腿而爆发的争吵）、处理层出不穷的琐事（灯泡烧了、水管冻裂了、有人偷用隔壁小组的草稿纸）……疲惫如同沉重的铅块，坠在他的眼皮上、四肢里。睡眠被压缩到极限，眼球布满蛛网般的血丝，脸色是长期缺乏休息的青灰。
然而，一种近乎病态的亢奋支撑着他。看着那十五个在破败环境里拼命挣扎的身影，看着饼干盒里日渐增厚的、带着汗渍的钞票，一种巨大的掌控感和扭曲的成就感在他胸中膨胀！他感觉自己像一位点石成金的炼金术师，将垃圾堆里的废纸变成了源源不断的现金流！沈墨的公式在他脑海中轰鸣：信息差 x 焦虑指数 \/ 道德成本 = 认知溢价利润！ 他精准地抓住了痛点，放大了焦虑，而提供这破败的“避难所”和粗暴的“督学”，似乎就是那可以忽略不计的“道德成本”！
“萧哥！仓3那个胖子又睡着了！口水都流练习册上了！” 一个瘦高的学员冲进充当办公室的杂物间喊道，脸上带着“战盟监督员”的亢奋。
“知道了！按规矩办！” 萧子和头也不抬，正忙着在破本子上计算这个月的水电费（从隔壁偷接的电线负荷太大，快撑不住了），“让他去走廊罚站十分钟！清醒清醒！”
“好嘞！” 瘦高个领命而去，带着一种执行权力的快感。
萧子和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目光扫过桌上那份被翻得卷边、沾着油渍的“胶囊仓”方案残本。他沉浸在成功的幻觉和数字的刺激中，全然忽略了林溪日渐沉默的身影，忽略了她看着那些被罚站学员时眼中一闪而过的忧虑，也忽略了苏晓柔几次欲言又止、关于“心理压力监测”的建议。
就在这混乱、喧嚣、疲惫却又充满野蛮生机的氛围中，一个穿着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昂贵羊绒大衣、梳着油光水滑背头的身影，如同闯入贫民窟的国王，出现在了筒子楼门口。
“请问，萧子和萧总在吗？” 来人声音温和，带着职业化的笑容，目光却锐利地扫过斑驳的墙壁、破损的窗户和积着污水的楼道，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递上一张烫金的名片——“启明星教育集团 cEo 徐明辉”。
启明星？大学城乃至本市都赫赫有名的连锁考研培训机构！徐明辉？财经杂志上偶尔露面的教育界新贵！
萧子和被前台（一个临时拉来的学员）叫出来时，看到徐明辉，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是机遇？还是……又一个陷阱？他强作镇定，将徐明辉请进了那间杂物间改成的“办公室”。狭小的空间里，昂贵的羊绒大衣散发出的淡淡香水味与劣质烟草、汗味和霉味形成了刺鼻的对比。
徐明辉优雅地坐下，对那张吱呀作响的破椅子似乎并不在意。他没有寒暄，开门见山，目光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萧总年轻有为啊。‘破壁者’这个项目，很有想法。在这么……简陋的条件下，能做到这一步，不容易。”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徐总过奖了。” 萧子和手心冒汗，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我看过你们的宣传，也了解了一下你们的运营模式。” 徐明辉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带着一种掌控谈判节奏的从容，“痛点抓得很准，‘督学’这个概念，有噱头，也有一定的市场需求。不过……”
他话锋一转，目光变得锐利如刀：“运营太粗糙了。环境差，管理混乱，所谓的‘督学’毫无专业性可言，全靠体罚和连坐？风险太大！学员的心理承受能力是有限的，万一出点事……” 他没有说下去，但话里的威胁意味不言而喻。
“所以呢？” 萧子和的心沉了下去，预感到对方来者不善。
“所以，启明星愿意帮你解决这些麻烦。” 徐明辉微微一笑，笑容里没有温度，“我们出资五十万，买断你这个‘考研胶囊仓’的方案、品牌和现有的学员资源。这笔钱，足够你在市区租个像样的办公室，舒舒服服地过一阵子了。”
五十万！
这个数字像一颗重磅炸弹，在萧子和耳边轰然炸响！五十万！对于此刻的他来说，无异于天文数字！能赎回身份证，能还清欠债，能离开这个该死的筒子楼，甚至……能让他短暂地喘口气！
巨大的诱惑如同海妖的歌声，瞬间攫住了他！疲惫的身体、混乱的管理、徐明辉口中那可怕的“风险”……这一切似乎都找到了一个完美的解脱出口！卖掉！拿着五十万，抽身离开！这破方案本来就是垃圾堆里捡来的！
他的呼吸变得粗重，眼神里闪烁着贪婪和动摇的光芒。五十万！他仿佛看到了崭新的生活画卷在眼前展开……
然而，就在他几乎要脱口而出“成交”的瞬间！
门外走廊里，隐约传来压抑的啜泣声！是那个因为连续罚站而崩溃的胖子？还是那个因为“战盟”排名垫底被组员孤立指责的女孩？
紧接着，林溪那清澈平静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累了就歇会儿，喝口姜茶。路还长，慢慢走。”
这声音，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刺穿了萧子和被金钱蒙蔽的感官！他猛地想起了林溪那句话：“你这样……像极了当年的我。”
像极了当年那个在资本绞杀下、在暴雨中孤身歌唱、守护着最后一点真心的她！
一股混杂着强烈不甘、巨大野心和被轻视的愤怒，如同岩浆般猛地冲垮了那短暂的贪婪！
不！不能卖！这是他的“金矿”！是他从垃圾堆里亲手刨出来的翻身机会！五十万就想拿走？休想！他要的不是一次性的买断，是源源不断的流水！是真正属于自己的事业根基！
沈墨的理论再次冰冷地响起：原罪杠杆率=（收益额 x 隐蔽性）\/ 良知痛感！卖掉方案，收益额是五十万，隐蔽性高（拿钱走人），良知痛感？似乎为零？但这太短视！他要更高的杠杆！更大的收益！
萧子和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之前的贪婪和动摇被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和算计所取代！他迎着徐明辉那略带惊讶的目光，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豁出去的狠戾：
“徐总，五十万，买断？” 他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摇了摇头，“太便宜了。我的方案，值钱的不只是点子，是这第一批愿意跟着我、在破楼里拼命的种子学员！是‘学渣逆袭’这个能引爆焦虑的金字招牌！”
他身体前倾，双手按在破旧的桌面上，目光灼灼地盯着徐明辉：“我要合作！启明星出品牌背书、出管理团队、出标准化的督学培训体系！我出场地、出模式、出核心的‘学渣逆袭’运营理念！我们联手，把它复制出去！做大！”
他伸出三根手指，指尖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我要分流水！30%！”
三十！他喊出了这个远超心理预期的数字！他要赌！赌对方看中这个模式的潜力！赌自己能绑上启明星这艘大船，借鸡生蛋！
徐明辉脸上的职业化笑容瞬间僵住！他显然没料到眼前这个满身污渍、在破楼里挣扎的穷小子，竟然敢如此狮子大开口！那双锐利的眼睛里，第一次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被一种冰冷的、如同看待不知天高地厚蝼蚁般的愠怒所取代。
他缓缓站起身，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昂贵羊绒大衣上并不存在的褶皱。动作优雅，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威压。
“年轻人，胃口太大，容易撑着。” 徐明辉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温和，但字里行间却透着刺骨的寒意，“30%流水？呵。你觉得，启明星需要你那个……漏洞百出的草台班子模式？”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萧子和，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机会，我给过了。是你自己不识抬举。” 他不再多说一句，转身，迈着从容的步伐，走出了杂物间，昂贵的皮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清脆而冰冷的哒哒声，每一步都像踩在萧子和的心上。
门被轻轻带上。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萧子和粗重的喘息和那令人窒息的、失败者的屈辱感。赌输了？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一股巨大的失落和更深的恐惧攫住了他。他得罪了徐明辉！得罪了启明星！
夜幕如同巨大的、不祥的幕布，沉重地笼罩着破败的筒子楼。疲惫的学员们大多已蜷缩在冰冷的“破壁仓”里，试图在简陋的床铺上获得短暂的休息。只有公共区域的汽油桶土灶还燃着微弱的火光，铝锅里残留的姜茶早已冰冷。
死寂。一种令人不安的死寂。
突然！
“嗡！嗡！嗡！”
萧子和那部放在破桌上的廉价手机，如同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疯狂地震动起来！屏幕上，各种社交App的消息提示如同病毒般瞬间刷屏！红色的数字疯狂跳动！
萧子和心头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他颤抖着手指点开微信——一个平时还算活跃的本地考研群。
置顶的，是一个被疯狂转发的帖子链接。发帖人Id是“正义路人甲”。
标题触目惊心，像滴血的刺刀，狠狠扎进萧子和的眼里！
“惊爆内幕！大学城‘破壁者’考研基地，竟是挂羊头卖狗肉的软色情窝点！”
帖子内容如同最肮脏的污水，倾泻而出：
“打着‘督学’‘逆袭’的幌子，实则干着见不得人的勾当！”
“所谓的‘督学老师’（就是老板本人！），深夜‘贴身辅导’女学员！房间隔音极差，不堪入耳！”
“男女学员混住！仅用破布帘隔开！美其名曰‘战盟互助’，实则方便管理混乱！有图有真相！（附图：一张明显是偷拍角度的、模糊的走廊照片，布帘缝隙透出里面台灯光晕，充满暗示性）”
“学员爆料：老板威胁女学员‘不听话就让你毕不了业’！强迫签订不平等协议！”
“环境恶劣如猪圈！卫生条件极差！学员集体感染皮肤病！附图！（一张不知从哪找来的、布满红疹的手臂局部特写）”
“呼吁有关部门严查！取缔这个藏污纳垢之地！保护学生安全！”
帖子下面，瞬间涌入了大量新注册的小号，如同训练有素的鬣狗，疯狂地带节奏、煽风点火！
【卧槽！我就说这么便宜没好事！原来是鸡窝！】
【恶心！吐了！举报！必须举报！】
【那个老板看着就猥琐！果然不是好东西！】
【姐妹们快跑啊！别被骗了！】
【@大学城派出所 @教育局 出来干活了！】
【人肉他！曝光他！萧子和！住址：xx城中村xx巷！电话：xxxxxxxxxxx！】
萧子和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了！他死死地盯着屏幕，眼球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愤怒而布满血丝，几乎要凸出眼眶！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着他惨白如纸、写满巨大恐惧和滔天愤怒的脸！
软色情窝点？强迫女学员？威胁？感染皮肤病？人肉曝光？！
污蔑！赤裸裸的、恶毒的、足以将他彻底毁灭的污蔑！
“徐明辉！！！” 一个名字如同野兽的嘶吼，从他紧咬的牙关中迸发出来！带着刻骨的仇恨！除了他！还能有谁？！就因为拒绝了他的收购？就因为想要30%的流水？！就要用这种下作到极致的手段，将他彻底抹黑、碾碎、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恐惧！巨大的、灭顶的恐惧瞬间淹没了他！他看着那些疯狂刷新的、充满恶毒诅咒的评论，看着自己被曝光的电话和模糊地址，仿佛看到了无数双充满敌意的眼睛在黑暗中窥伺，看到了呼啸而来的警车，看到了冰冷的手铐！启明星的能量！水军的疯狂！他一个在垃圾堆里刨食的蝼蚁，拿什么抵挡？！
完了！全完了！刚刚点燃的希望，瞬间被这盆污秽的脏水彻底浇灭！不仅生意完了，他这个人……也要彻底毁了！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吞没！他双腿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
就在这绝望的深渊即将彻底吞噬他的瞬间——
“砰！”
杂物间那扇破旧的木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撞开！
林溪站在门口。她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灰色连帽卫衣，长发有些凌乱，脸上没有任何妆容，只有一种近乎燃烧的、冰冷的愤怒！她的手里，紧紧攥着一个边缘磨损、封面泛黄卷曲的硬壳笔记本！那正是萧子和当初在垃圾堆里翻找方案时，一并带回来的、属于那位破产周老板的遗物之一——一本写满了各种教育构想和失败教训的旧笔记本！
她的目光，如同穿透黑暗的探照灯，瞬间锁定了瘫坐在破椅子上、面无人色的萧子和，也扫过了他手中那部如同烫手山芋般疯狂闪烁的手机屏幕。
林溪没有说话。她甚至没有看萧子和一眼。她的视线，如同冰冷的刀锋，扫过杂物间角落那台萧子和用来处理杂务的、配置极其低劣的二手笔记本电脑。电脑屏幕上，正停留在一个本地小型直播平台的界面——这是萧子和之前尝试过、但效果极差的宣传渠道，早已废弃不用。
没有丝毫犹豫！
林溪几步冲到电脑前！动作快得惊人！她一把抓起桌上那个落满灰尘、连接着电脑的、塑料外壳都裂开的廉价麦克风！
“你干什么？！” 萧子和从巨大的恐惧中惊醒，下意识地想要阻止。这风口浪尖上开直播？不是自投罗网吗？！
林溪猛地回头！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此刻燃烧着萧子和从未见过的、足以焚毁一切虚伪和污蔑的愤怒火焰！那眼神锐利如刀，冰冷如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神圣的决绝！瞬间将萧子和所有阻拦的话语堵死在了喉咙里！
“嘀——”
一声刺耳的蜂鸣！林溪的手指，带着一种斩断所有退路的决绝，重重地按下了直播软件的“开始”按钮！
电脑屏幕上，简陋的直播窗口瞬间弹出。摄像头开启，昏暗的杂物间景象出现在画面中：斑驳的墙壁、堆满杂物的角落、以及林溪那张写满冰冷怒意的、在劣质摄像头下显得有些模糊却异常坚毅的脸！
直播间人数：0。
但林溪毫不在意！她猛地举起手中那个泛黄的硬壳笔记本，将它狠狠地、如同投掷武器般，“啪”的一声，摔在了电脑旁边的破桌面上！巨大的声响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了出去！
灰尘扬起！
紧接着，林溪双手撑在破旧的桌面上，身体前倾，将嘴唇凑近那裂开的塑料麦克风。她的声音，透过劣质的设备，带着电流的嘶嘶杂音，却如同压抑了千年的火山，骤然喷发！清晰、冰冷、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瞬间炸响在寂静的直播间（尽管此刻可能空无一人）和这间狭小的杂物间里：
“你们说！这里是软色情窝点？！”
她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微微颤抖，却字字如刀，直指那篇污蔑帖的核心！
她的右手，如同铁钳般，猛地翻开桌上那本被她摔下的、泛黄的旧笔记本！动作粗暴，几乎要将脆弱的纸张撕裂！她翻到其中一页，然后，将整个笔记本的内页，狠狠地怼到了劣质摄像头的镜头前！
屏幕上，瞬间被密密麻麻的、褪色的蓝色钢笔字迹所占据！
那不是印刷体！是手写！极其工整、用力，甚至带着一种刻骨铭心的专注和……痛苦！
标题清晰可见：
“高三（7）班 林溪 错题本 - 物理”
下面，是工整抄录的错题题目。而在每一道错题旁边，空白处，布满了更加细密的、用红笔写下的批注：
“受力分析漏掉摩擦力！惯性思维害死人！画图！必须画图！（一个用红笔画的、极其细致的受力分析图）”
“公式用错！牛二定律和动能定理混淆！罚抄公式50遍！（旁边是密密麻麻抄写的公式）”
“计算错误！小数点！又是小数点！眼瞎了吗？！（一个巨大的、用红笔圈出的错误小数点）”
“思路混乱！步骤分全丢！回看课本第三章例题三！（箭头指向）”
“同类题型已错三次！你是猪脑子吗？！（后面跟着三个巨大的、力透纸背的红色感叹号）”
……
每一道红笔批注！都像一道鞭痕！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愤怒，带着近乎绝望的严厉！字迹凌厉，甚至有些地方因为用力过猛而划破了纸张！那密密麻麻的红色，在泛黄的纸页上，构成了一幅触目惊心的、关于“失败”和“挣扎”的残酷画卷！
林溪的手指，死死地按着那页写满红色批注的错题本！她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身体因为巨大的情绪波动而微微颤抖！她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劣质的摄像头，穿透了虚拟的网络，死死地锁定着那些隐藏在屏幕背后、肆意泼洒污水的魑魅魍魉！她的声音，如同寒冰炸裂，带着泣血的控诉和滔天的愤怒，再次炸响：
“看清楚！你们说的‘软色情’！是这个吗？！”
“这是我高三的错题本！是当年我的老师！一个快退休的老头子！用红笔！一个字一个字！给我批出来的！”
“是这些红色的‘猪脑子’！‘眼瞎了吗’！‘罚抄50遍’！把我这个吊车尾！硬生生骂进了重点大学的门！”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撕裂般的悲愤：
“你们懂什么？！”
“你们这些坐在空调房里！喝着咖啡！敲着键盘！只会贩卖焦虑！制造恐慌！吸食人血的蛆虫！你们懂什么？！”
她猛地抽回错题本，紧紧地抱在胸前，仿佛抱着那段浸透汗水和泪水的、不堪回首却最终铸就了她的岁月！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眼中第一次泛起了水光，但眼神却更加锐利、更加冰冷、更加不屈！
她的目光，如同审判的利剑，扫过镜头，最终，落在了旁边呆若木鸡、如同被雷劈中的萧子和身上。她的声音低了下来，却带着一种更加深沉、更加震撼人心的力量，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打在萧子和濒临崩溃的灵魂上：
“他这里，是破！是旧！是乱！”
“他这里，没有名师！没有题库！没有保过协议！”
“他这里，只有一张破桌子！一盏破灯！一个盯着你学够10小时的狠人老板！还有一锅能辣出眼泪的破姜茶！”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无比清晰：
“但是……”
“你们贩卖的是焦虑！是恐慌！是掏空钱包也填不满的无底洞！”
“而他……”
林溪的目光，如同穿透迷雾的灯塔，牢牢地锁定在萧子和那张写满震惊、恐惧、屈辱和一丝……难以置信的茫然的脸上。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句如同宣言般的话语，清晰地、掷地有声地，砸进了直播间（也许空无一人）的虚空，也砸进了萧子和被污秽和恐惧淹没的心底：
“他贩卖的……是希望！”
话音落下！
死寂！
狭小的杂物间里，只有林溪粗重的喘息声和电脑风扇低沉的嗡鸣。直播间的人数，不知何时，从0跳到了1……然后，如同被点燃的野火，开始疯狂跳动！
10！
100！
1000！
……
屏幕上，弹幕彻底疯了！
【卧槽！！！！！！】
【那个错题本……看哭了！当年我也被老师这样骂过！】
【泪崩！这才是真正的老师！这才是真正的督学！】
【软色情尼玛！水军死全家！】
【林溪！是唱《雨里的星星》那个林溪？！】
【破壁者！我就在这儿！老板虽然凶！但他是真盯着你学！】
【比那些收几万块屁用没有的机构强一万倍！】
【守护破壁者！守护希望！】
【打赏！给老子打赏！】
打赏特效！如同最绚烂的烟花，瞬间淹没了简陋的直播画面！虽然只是最便宜的“鲜花”、“掌声”，但数量之多，如同倾盆暴雨！
萧子和僵在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他看着屏幕上疯狂滚动的弹幕和打赏，看着林溪抱着那本泛黄的错题本、眼中含泪却倔强挺立的背影，看着那被摔在桌上的、承载着林溪最痛苦也最珍贵记忆的笔记本……
一股难以言喻的、滚烫而酸涩的洪流，混合着巨大的震撼、无地自容的羞愧和一种被彻底救赎的颤栗，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防线！眼眶瞬间发热、发胀！滚烫的液体，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混合着脸上的污垢和冷汗，滚滚而下！
希望……
她说的……是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