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坊司女官那“意外”的一摔,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入巨石,瞬间打破了寿典的庄严氛围,也打乱了苏锦夏与萧绝精心布置的罗网!玉盘碎裂声清脆刺耳,滚落的寿桃如同散落的棋子,预示着局面正在失控。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吸引。太后微微蹙眉,皇帝面露不悦,皇后眼中飞快闪过一丝惊疑,而正准备按下扳机机关的安德海,更是脸色一白,手下意识缩回,那杯可能被动了手脚的御酒,堪堪停在半空。
苏锦夏的心脏几乎跳出胸腔!这女官是谁的人?是皇后安排的备用计划,还是第三方势力插手?她的出现,是搅局,还是……另一种形式的助攻?
电光火石间,她与坐在不远处肩舆上的萧绝交换了一个眼神。萧绝眸光沉静,几不可察地对她摇了摇头,示意稍安勿躁。
“大胆奴才!御前失仪,成何体统!”皇后率先反应过来,厉声呵斥,眼神却锐利地扫过那摔倒在地、瑟瑟发抖的女官。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求皇上、太后、皇后娘娘恕罪!”女官磕头如捣蒜,声音带着哭腔,看似惶恐万分。
就在这混乱的间隙,安德海似乎稳住了心神,他飞快地瞥了皇后一眼,得到对方一个极其细微的眼神示意后,竟再次伸手,欲将那杯酒奉给太后!
他还要动手!即便被打断,他依然要执行计划!
不能再等了!苏锦夏知道,若让太后饮下此酒,即便里面已是“伪装”药液,也难保不会出现其他变数,且会打草惊蛇。
就在安德海的手即将触碰到酒杯的瞬间,苏锦夏猛地站起身,声音清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急切:“太后娘娘且慢!”
这一声,在尚未完全平息的骚动中格外清晰,再次将所有人的注意力拉到了她的身上。
皇后目光如刀般射来:“苏三小姐,何事惊扰圣驾?”语气中充满了不悦和警告。
苏锦夏快步走到御前,跪倒在地,手中高举着早已准备好的一枚银针,朗声道:“皇上、太后娘娘恕罪!臣女并非有意惊扰。只是臣女方才观安德海公公奉酒时,其手上扳指似有幽光一闪,形态可疑。臣女生母曾言,某些奇巧机关藏于饰物之中,可暗藏污秽。臣女担忧此酒不净,恐冲撞太后凤体,故冒死进言,恳请以银针一试,求个心安!”
她直接将矛头指向了安德海的扳指!虽然未直言下毒,但“机关”、“污秽”、“不净”这些词,足以引起帝后的警觉和猜疑。而且她抬出了“生母曾言”,合情合理。
安德海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手下意识就要藏起那枚扳指。
“哦?”皇帝眉头紧锁,看向安德海的目光带上了审视。太后也收敛了笑容,眼神变得锐利。
“一派胡言!”皇后厉声喝道,“苏锦夏,你休要在此危言耸听!安德海伺候太后多年,忠心耿耿,岂容你污蔑!”
“皇后娘娘息怒。”萧绝虚弱却清晰的声音适时响起,他微微直起身,看向皇帝,“皇兄,苏三小姐也是一片忠心,担忧母后安危。既然有此疑虑,以银针一试,验明清白,也好让母后安心饮宴,让众人释疑。不过是举手之劳。”
他将“验明清白”和“让众人释疑”点了出来,若皇后再强行阻止,反倒显得心中有鬼。
皇帝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准。苏三小姐,上前验看。”
“谢皇上!”苏锦夏起身,走到安德海面前。安德海浑身僵硬,额角渗出冷汗,在苏锦夏平静却带着无形压力的目光下,颤抖着伸出了戴着扳指的手。
苏锦夏用银针小心翼翼地在扳指缝隙处探查。她早已从影卫处得知机关所在,银针看似随意,实则精准地触动了那个极其隐蔽的机括——
“咔哒”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
一小股暗红色的液体,瞬间从扳指内侧一个细孔中激射而出,溅落在旁边一名小太监慌忙举起的托盘里,发出“嗤”的轻响,空气中顿时弥漫开一股极其淡雅、却让人心神微荡的异香!
真的有毒!
“真有机关!”
“那香气……好生古怪!”
席间顿时一片哗然!证据确凿!
安德海噗通一声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皇帝的脸色瞬间铁青,龙颜震怒:“安德海!你好大的狗胆!竟敢谋害太后!”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是……是……”安德海吓得魂飞魄散,语无伦次,目光下意识地瞟向皇后的方向。
皇后脸色也是剧变,但她到底城府极深,立刻厉声打断他:“好个狼心狗肺的奴才!太后待你不薄,你竟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说!是谁指使你的!”她抢先一步,将自己撇清,并将矛头引向“指使之人”。
御前侍卫立刻上前,将瘫软的安德海拖了下去严加审问。寿典的气氛降至冰点,歌舞暂停,人人自危。
太后惊魂未定,看向苏锦夏的目光充满了后怕和感激:“好孩子,今日多亏了你机警……”她又看向萧绝,眼中满是欣慰,“绝儿,你荐的人,很好。”
皇帝也深深看了苏锦夏一眼,目光复杂:“苏三小姐护驾有功,朕自有封赏。”
危机看似解除,真凶落网。但苏锦夏和萧绝心中都清楚,安德海不过是个棋子,真正的幕后黑手,依然隐藏在深处。皇后方才那急于撇清和引导的行为,更是欲盖弥彰。
然而,经此一事,皇后一党必然遭受重创,短时间内难以再兴风作浪。而苏锦夏,则真正进入了帝后的视野,获得了初步的信任和立足之地。
寿典在一片压抑的气氛中草草结束。苏锦夏随着宸王府的仪仗离开皇宫。马车行驶在寂静的街道上,她疲惫地靠在车壁上,回想今日惊心动魄的一幕幕。
忽然,马车外传来秦风压低的声音:“殿下,苏三小姐,刚收到狱中密报,安德海……在招供前,咬毒自尽了。”
苏锦夏的心猛地一沉!线索又断了!
然而,秦风接下来的话,却让她瞬间坐直了身体:
“但他死前,用血在地上,画了一个残缺的图案……经辨认,似与南诏某种古老的图腾有关。另外,我们安插在皇后母族商队中的人传回消息,那批‘赤焰石髓’……昨夜已被秘密转移,目的地……疑似指向京郊……皇家别苑,‘芳华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