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后，吴三紧紧相随。
两人进了奴行院子，门口的壮汉将他们当作普通的买家，不再盯着他们看。
入眼处，院落布置奢华，瓦片都是用上好的琉璃瓦。
“这位小姐可是要买人？”
一名身着褐色衣裳的下人跑过来，脸上堆着笑，“小的姓吴，是这里的管事，不知小姐想要什么样的？”
他的眼睛在秦无双身上转了转。
刻意压低声音道：“若是要伺候人的，咱们这儿有专门调教过的，保证活儿一顶一的好……”
此活儿非彼活儿。
看下人的样子，以及说话的调调，明显是不正经的“活儿”。
秦无双不由皱眉，抿着唇面色不虞。
这种将人当货物一般评头论足的感觉，她着实不喜欢。
她冷眼扫过去，吴管事却自顾自地说，压根没察觉到。
还是吴三已经有所了解。
连忙出声喝止：“住口，我们……小姐，不是那样的人！”
吴管事吓了一跳，立刻噤声。
明白自己会错了意，他殷勤地引路：“小姐若是没想好，不妨先到里边儿瞧瞧货？”
他推开方才大胡子奴隶穿过的房门，“要是相中哪个，您知会一声，我给您拿身契。”
看清门内景象，秦无双不由得呼吸一窒。
昏暗的厅堂里，数十个铁笼整齐排列，每个笼中都蜷缩着人影。
最外侧的大铁笼里，挤着十几个奴隶，因为活动空间不足，全部蜷缩成一团，叠挤在一起，连翻身都困难。
越往里走，笼子越小，关的人也越少。
最里面几个铁笼中，只关着两三个人，甚至还有几个笼中，只关一人的。
秦无双强压下心头的不适，问：“这些人为什么分开关？”
“按身价分的。”吴管事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得意。
他向秦无双炫耀般介绍：“外头那些便宜，挤挤就够了，出了问题也亏不了多少。”
他指向最里面的笼子，“这些就不一样了，像那些个单独关的，原先可都是大户人家的护卫，会些拳脚，价钱也高。”
秦无双的目光，从笼中每个人身上扫过。
没看到大胡子奴隶的身影。
她问吴管家：“所有奴隶都在这儿吗？”
“都在都在。”吴管事拍着胸脯保证。
说罢。
又补充了一句：“哦，方才新到的一批，还没关进来，正在后院验身呢。”
秦无双收回视线，低下头，百无聊赖地捏了捏手腕。
见状。
吴管事再傻也看得出来，她这是对现有的奴隶都不满意。
于是试探地询问：“小姐可是嫌这些货色不好？”
话音未落，方才秦无双见过的绿衣男人带着几个打手走来。
听到这话，眯着眼打量秦无双。
忽然哈哈一笑：“不满意没事，新货正好押送到，小姐不妨看看？”
不等秦无双回应，高声朝外边吆喝：“把新来的那群都带上来！”
十几个奴隶被驱赶过来，大胡子奴隶走在最后。
他始终低着头，似乎对即将发生什么丝毫不在意。
秦无双故作不上心的模样，懒散地抬眼打量十几人。
吴三沉不住气，看到大胡子奴隶出现，直接指着人问道：“那个什么价？”
秦无双：“……”
这个笨蛋！
目的性这么强，也不怕人家坐地起价！
她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吴三一眼。
果不其然，绿衣男人眼珠一转，堆起满脸褶子：“客官好眼力！这奴隶是新到的里面最出挑的，您看这身板，干活一个能顶三个！还有这。”
他意有所指地瞥了大胡子奴隶kua下一眼，嘿嘿一笑。
“活肯定也好，保管能让……”
“多少钱？”秦无双面具下的脸愈发阴沉，开口冷声打断。
绿衣男人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
“十两啊。”
吴三已经意识到，自己方才那般直白的样子不对，见其没有乱要价，不由松了口气。
笑着对秦无双道：“还行。”
不止还行，在鬼市上，十两已经算很便宜的了。
他赞许地瞥了眼绿衣男人。
没想到这人长得不咋地，良心却大大滴好啊。
只是这个念头刚涌出来，便看到绿衣男人摇摇头，咧嘴一笑，“非也非也，是一百两。”
吴三：“！！！(＃°Д°)”
“一百两？”吴三声音尖锐到差点破音。
他顿时勃然大怒，手按在了短剑上，“你怎么不去当土匪？”
“吴三。”秦无双轻唤一声，制止了他的行动。
随即缓步走到大胡子奴隶面前。
大胡子奴隶身上散发着血腥气，近距离能看到，他锁骨处藏着一道陈年疤痕，像条蜈蚣般蜿蜒进衣领深处。
秦无双站了一会儿，大胡子奴隶依旧垂着头。
秦无双目光灼灼盯着他，“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此话一出，绿衣男人率先笑了声：“小姐说笑了，只要您愿意，这人随便带走都行。”
秦无双仿佛没听见一般，目光始终落在大胡子奴隶身上。
大胡子奴隶也像没听到一般，始终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秦无双沉默片刻，翘了翘嘴角：“不说话我就当你愿意了。”
大胡子奴隶依旧没有反应。
秦无双直接转身看向绿衣男人：“他，我要了。”
绿衣男人见秦无双这么轻易买下，瞬间懊悔方才要价太低了。
他眼珠鬼祟地转了转，计上心头。
焦黄的牙齿露出来，“一百两是活契的价格，死契的话得三百两。”
“铮——”
吴三的短剑豁然出鞘，“别以为你们程家背后有人撑腰，就可以无法无天了，三百两，你也真敢张口！”
绿衣男人看了眼短剑，手背在身后，对吴三丝毫不带怕的。
秦无双取出银票，递给吴三，示意其转交给绿衣男人，“三百两，人我带走。”
“姑娘！”
吴三捏着银票，急得额头青筋暴起，“这不是明摆着讹人吗？你怎么还……”
他真不明白，方才那么机灵的人，怎么遇上个男人，变得这般愚蠢了？
而且是个满脸胡子，看起来还没有他长得俊的男人！
秦无双的视线转回大胡子奴隶，轻笑一声：“因为他值得。”
此话一出。
如同在死寂的湖面上，投入一块石头，激起阵阵涟漪。
大胡子奴隶猛地抬起头，死水般的眼中，第一次泛起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