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仅仅片刻，布鲁克身上散发出的杀意竟更浓烈了一分，甚至那投入教堂的天光都在此刻凝聚成了光剑，对准了【夜来雨】。
“你所说的并非事实，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布鲁克眯起眼眸，那锐利的光让【夜来雨】感觉皮肤有些刺痛，好像有无形的刀刃贴着肌肤，随时要将她大卸八块。
对此【夜来雨】自己也是一脸懵逼，她没说谎啊……等等，难道是因为……
想到这，【夜来雨】连忙改口，道：“我是他的……爪牙！”
布鲁克眉头一挑，沉默了片刻，下一秒点点头，周围的光剑也随之消散。
【夜来雨】顿时松了口气，但同时又感觉有些羞耻和气愤。
爪牙……爪牙就不是人了嘛！
但眼下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见布鲁克不再对自己抱有杀意，【夜来雨】也连忙问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是他让你来的？”布鲁克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
“不是……”【夜来雨】摇摇头：“我收到了这里被屠城的消息，就赶过来了——不过现在看来被屠的只有天降者。”
她没有选择说谎，因为她知道光明阵营中有一些强者，是有能力分辨言语真假的。
不仅是靠经验和察言观色，更是依靠某种神秘的力量。
那些高阶的教廷骑士也有类似能力，能在一定程度上分辨话语的真假性。
因此她不会傻到去欺骗一位来自教廷的传奇强者。
“那我便没有回答你的义务，请离开吧。”布鲁克摇摇头道。
见布鲁克不愿意说，【夜来雨】争取道：“我知道您不信任我，但我认为您应该相信他。”
“他的仇恨想必您也清楚，既然我能成为他的爪牙，应该已经足够证明我得到了他的部分信任。”
“我没有任何要加害他的想法——我想帮他。”
布鲁克盯着【夜来雨】的眼睛，透过那双眼眸，还有心中的感应，他确定【夜来雨】没有说谎。
于是他问道：“你为什么想帮他？”
【夜来雨】苦笑一声：“我也不知道……一开始，我只是为了公会的发展才与他接触，他也是为了复仇才与我合作，我们只能说是各取所需的交易关系。”
“但后来……我就不想他死了。”
“你凭什么认为他会死？”布鲁克问道。
【夜来雨】摇摇头，没有回答。
凭什么？
就凭玩家能无限复活，就凭玩家能无限成长，就凭这些，游戏中的任何boSS最终都不可能战胜玩家。
【破晓】是不同于其他游戏，这里的一切都无比真实——但正是因此，其他游戏的boSS被杀死还能刷新，而在【破晓】里，死了就真的死了！
脑中闪过曾经的画面，从第一次接触，她就被他气得够呛，还被抢了武器，到后来又被他冷漠地凶了一顿，只能趁没人的时候躲起来哭。
那时她就想过，为什么会哭？明明只是个游戏而已？
直到那天，他对她下达了【最后警告】，她忽然意识到——她已经当真了。
她真的将这个世界当做了另一个现实，当做第二个真实的世界。
而张烨，就是她在这第二世界中交到的朋友，也是在两个世界中唯一愿意帮她报仇的人——虽说他并不知晓自己想灭掉【奥林匹斯】的真正原因……
记得那天，他捏着她的下巴，问她是否愿意和他一起共赴死亡与复仇，她的回答是愿意。
或许就是从那天起，她就真的不想他死了。
她抬起眼帘，脸上露出笑容：“总之，我会尽我最大可能去帮他，或许这也是在帮我自己。”
“所以我想知道发生了什么，这能帮到他，至少知道一些事情也能让他有所准备。”
她的话语很真诚，布鲁克在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在她身上感受到任何一丝的谎言与动摇。
犹豫了片刻，布鲁克还是叹了口气，缓缓道出自己所知的。
“当时他找到了烨曾经当兵时的队长【杰克】，向其询问白的下落。”
“他应该是通过某些宝具锁定了白最后的气息位置，然后找到了这里，找到了【杰克】。”
“但他不知道此前发生了什么，所以当从他杰克口中得知白已经死了的时候，他表现出了难以置信。”
“显然，他也同样拥有分辨言语真伪的能力，他知道杰克没有骗他，只是他一时间难以接受——之后的事情就如你看见的，他愤怒地屠杀了海鸥城范围内的所有天降者。”
“我担心他失控暴走，就出手阻拦。”
“但他很强，哪怕是我燃烧生命强行恢复部分力量，也依旧不是对手。”
“好在他哪怕是在暴怒的情况下，也保留了理智，没有随意屠杀。”
“在击退我并杀光了附近所有天降者后，他取出了一块罗盘，然后锁定了一个方向就离开了。”
“我怀疑……他是去找张烨了。”
“啊？！”【夜来雨】一惊。
布鲁克摇摇头，道：“他手里有某种可以锁定气息的宝具，而且我估计锁定的不是生命气息，而是灵魂气息。”
“与白接触过的人，身上都会留下属于她的灵魂气息，接触得越多，气息就越重，这应该也是他会找上杰克的原因——他是平日里与烨和白接触最多的人。”
“那为什么他不直接去找张烨，而是要先来这里，按理说应该是张烨身上的气息最重吧？”【夜来雨】问道。
“因为这里距离边境最近，而他就是跨越边境从东方过来的，而且这里是白生活了七年的地方，比起接触之人身上残留的灵魂气息，这处白生活过的土地残留的灵魂气息则更为明显。”布鲁克道。
“那张烨岂不是有危险？！”【夜来雨】惊愕道。
但布鲁克却摇摇头：“应该没有。”
雨：“为什么？”
布鲁克：“因为他们认识。”
雨：“您怎么知道？”
布鲁克垂下眼帘，眼中流露出追忆之色：“那两个孩子来到这里的时候，是我收留了他们，让他们和其他流浪的孩子一起在教堂生活。”
“他们帮我打扫教堂，整理书籍，我教他们知识。”
“那时，烨12岁，白10岁。”
“我很难想象，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是怎么带着一个十岁的小丫头，穿过东方的战乱区和气候恶劣的灰色地带，再穿过封锁严密的边境线，来到这个地方。”
“于是我问他，他就说是一个叫【宴魁】的人在保护他们，但是后来宴魁就让他们自己走，往西边走，说完就离开了，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
“他对宴魁的形容是——嘴上有疤，长得很凶的大叔。”
“应该就是那个家伙了。”
听到这，【夜来雨】稍微松了口气。
这么看来，那宴魁应该是站在张烨那边的。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问道：“您有这种力量，当时为什么没能救下她？”
闻言，布鲁克脸上流露出了苦涩之色：“是啊，我能……如果我在的话。”
他望向自己的心口，道：“我的力量时常处于封印状态，只有燃烧生命才能解开部分封印，恢复部分力量。”
“这些封印，已经伴随我数百年，可我不甘心，所以只要一有感悟，我就会去尝试打破封印。”
“这么做的后果就是，一旦失败，我就会陷入一段时间的沉睡，就像化作雕像那样，做不了任何事。”
“一直以来，我都不后悔这么做，我认为这样坚持下去，哪怕失败就是在消磨我仅剩不多的生命，但至少我尝试过。”
“甚至我不后悔我曾经所做的一切，哪怕这是导致我力量被封印的原由。”
“但那天，我后悔了。”
“如果我早些放弃这样无谓的尝试，那天就不会陷入沉睡，就能救下白，这样他也不会变成你们口中的永夜之主，为这世界增添混乱……”
雨：“这不是您的错，您……”
布鲁克：“我知道，这是你们的错。”
雨：“诶？”
看着【夜来雨】脸上露出的懵逼之色，布鲁克冷笑了一声，道：“我是后悔，但我更清楚地知道——说到底，还是你们的到来造成了这一切。”
“我的愧疚只针对他，而对你们，我只有排斥。”
“如果不是你们，他本可以和白继续生活在这里，直到宴魁到来，带走他们。”
“哪怕宴魁不是他的背景，但就冲他这样保护白，宴魁也必然会感谢他，他也可以因此过上更好的生活。”
“是你们毁了这一切。”
布鲁克的话语虽然平静，但其中滚动的杀意，清晰无比。
但【夜来雨】反而没那么怕了，因为她在布鲁克身上看到了张烨的影子，或者说是张烨学到了布鲁克身上的某种品质。
她道：“所以我才想帮他——您觉得，除了帮他收集尽可能多的情报，我还能怎么帮他？”
布鲁克露出意外之色，他在【夜来雨】眼中看见了坚定，以及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这是他不曾在其他天降者身上看到过的——哪怕是那些为了永夜之主才来到这里的天降者，也不曾有过这样的坚定，和那种……同情。
他接触过那些天降者，他们更多是出于怜悯才想了解他，想帮他，可这所谓的怜悯，不也反应出了这些天降者自认为凌驾于这个世界之上的高傲么？
但【夜来雨】不是，她好像真的将自己当做了这个世界的一部分，是平等的。
只有平等，才能“同情”。
这也让布鲁克稍微改变了对【夜来雨】的看法。
于是在思索片刻后，他道：“宴魁和他认识，大概率不会伤害他，但还是得防。”
“宴魁的宝具锁定的是灵魂气息，所以他应该会先去烨曾经去过的地方，找到烨还需要一定时间。”
“你最好赶在他之前找到烨，告诉他我有东西要给他，让他回来一趟。”
说到这，他望向那美丽的彩窗，缓缓道。
“这是我唯一能补偿他的了……”
“神啊……请别放弃那个孩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