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第一场雨刚停,曹云飞就带着黑云和两条年轻的猎犬出了门。护林队刚成立不久,他得把辖区摸个遍。
山里的空气带着泥土的芬芳,黑云兴奋地跑在前面,时不时停下来等主人。两只年轻猎犬——闪电和雷暴,是黑云去年产下的崽,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慢点!曹云飞吹了声口哨,今天要找的不是猎物。
他沿着老路往红松林走,靴子踩在潮湿的落叶上发出咯吱声。突然,黑云停下脚步,耳朵警觉地竖起。前方的灌木丛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曹云飞悄悄拨开树枝,只见二十步开外的空地上,一头体型硕大的棕熊正在翻找蚂蚁窝。这熊右耳缺了半截,正是当年那只独耳熊!更让人惊喜的是,它身边跟着头两岁左右的年轻公熊——正是曹云飞当年救下又放归的小熊崽!
好家伙...曹云飞轻声感叹,长这么大了。
黑云认出老朋友,尾巴摇得像拨浪鼓。小熊崽似乎也闻到了熟悉的气味,好奇地朝这边张望。独耳熊警惕地站起身,但当它看清是曹云飞后,竟然像人似的点了点头,然后慢悠悠地带着小熊离开了。
山神爷保佑...曹云飞摸了摸黑云的脑袋,它们过得不错。
继续巡山时,曹云飞在溪边发现了异常——几处新鲜的轮胎印,还有散落的烟头和空罐头。他蹲下身,用手指丈量轮胎花纹的宽度:不是咱们公社的车。
黑云在附近的灌木丛里扒拉出一个东西,叼到主人脚边。是个用过的麻醉镖,上面还沾着血迹。
偷猎的!曹云飞脸色一沉。这种镖他认识,是专门用来捕活兽的,去年那帮盗猎分子就用过。
他立刻沿着车辙追踪,发现这帮人手法老练,专挑护林员不常走的偏僻小路。在一处山坳里,曹云飞找到了临时营地——熄灭的篝火旁散落着绳索和铁笼,还有张手绘的地图,上面标注了几处熊经常出没的地点。
王八蛋...曹云飞把地图揣进怀里,决定来个将计就计。
回到家,他立刻给赵铁军打电话。两人商量到半夜,定下个引蛇出洞的计划。第二天一早,曹云飞就带着巴特尔和靳从起进了山。
曹哥,这能行吗?靳从起边走边问,那帮人可都是亡命徒...
怕了?巴特尔揶揄道,要不你回去陪新媳妇?
放屁!靳从起涨红了脸,我是担心计划有漏洞!
曹云飞没说话,专心在树上做记号——这是给偷猎者下的饵,假装是熊的抓痕。他还特意在几个关键位置撒了点蜂蜜,确保气味能引来熊,也能引来那些贪婪的家伙。
三天后的傍晚,陷阱终于奏效了。曹云飞藏在离不远的树冠上,看见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摸了过来。领头的正是去年那个刀疤脸!
大哥,肯定在这儿,一个穿绿棉袄的矮个子兴奋地说,我闻见蜂蜜味了!
刀疤脸谨慎地观察四周:不对劲,太安静了...
就在他们犹豫时,巴特尔在远处吹响了桦树皮哨子——模仿母熊发情的声音。这招太灵了,三个偷猎者立刻像闻到腥味的猫,端着麻醉枪就往声源处摸。
曹云飞悄悄跟上去,看见他们在一处空地停下。那里摆着个铁笼子,里面拴着只活鸡,正是诱饵。
上钩了!刀疤脸狞笑着举起枪。
突然,四周亮起刺眼的手电光!赵铁军带着林业公安从灌木丛里冲出来:不许动!警察!
偷猎者慌了神,转身要跑,却踩中了曹云飞事先布置的绳套,一个个倒吊在了树上。刀疤脸还想掏枪,被巴特尔一箭射中手腕,疼得嗷嗷直叫。
漂亮!赵铁军给三人戴上手铐,这回人赃俱获,看他们还怎么狡辩!
搜查赃物时,曹云飞在吉普车后备箱里发现了更触目惊心的东西——三张熊皮,其中一张还带着乳汁,显然是刚产崽的母熊;十几个装着熊胆的玻璃瓶;甚至还有几根幼熊的掌骨,看样子是活生生砍下来的。
畜生!巴特尔气得浑身发抖,该把他们喂狼!
曹云飞强压怒火,仔细检查了每件证物。在其中一张熊皮上,他发现了熟悉的疤痕——是独耳熊的伴侣!那个曾经被他救下的小熊崽,如今又成了孤儿。
回到营地,曹云飞把缴获的捕兽夹全部销毁。这些阴毒的器具带着倒刺,动物一旦踩中,越挣扎扎得越深,最后只能咬断自己的腿逃生。
队长,年轻的护林员小李问,这些怎么处理?
熔了,曹云飞沉声道,打成锄头送给贫困户。
第二天,县里召开了公审大会。三个偷猎者垂头丧气地站在台上,底下群众义愤填膺,烂菜叶臭鸡蛋扔了一台子。最解气的是,法院当场宣判:主犯刀疤脸有期徒刑十二年,从犯各八年。
判得好!靳从起在台下鼓掌,让他们也尝尝笼子的滋味!
大会结束后,林业局长亲自给护林队授旗。鲜红的队旗上绣着兴安岭第一护林队八个大字,还有只威风凛凛的东北虎图案。
曹云飞同志,局长握着他的手说,你为保护野生动物立了大功!
当晚,曹云飞做了个梦。梦见那只失去母亲的小熊崽独自在雪地里徘徊,哀嚎着寻找亲人。醒来时,他发现枕巾湿了一大片。
天刚蒙蒙亮,他就带着黑云进了山。在当初放归小熊的地方,曹云飞放下几块蜂蜜糕和一条熏鱼。转身要走时,灌木丛里传来熟悉的声——是那只小熊崽!它已经长得比黑云还大,却还记得当年的恩人,怯生生地靠近食物。
吃吧,曹云飞轻声说,以后我护着你。
小熊似乎听懂了,低头啃起蜂蜜糕。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一人一熊身上,勾勒出奇妙的和谐画面。黑云安静地坐在一旁,尾巴轻轻拍打地面,像是在说:这也是我的家人。
从那天起,曹云飞的巡山路线里多了个固定站点。每次他都会带些食物,而小熊也会准时出现。渐渐地,这头年轻的公熊甚至学会了帮忙——它会用气味标记那些偷猎者常出没的区域,相当于给护林队当了。
五月里,护林队迎来件喜事——巴特尔和蒙古族姑娘乌兰结婚了。婚礼上,曹云飞送了一套精美的猎刀,靳从起则喝得酩酊大醉,非要和新娘比摔跤,被小芳揪着耳朵拽了回来。
曹哥,回去的路上,巴特尔拉着曹云飞的手说,下个月我阿爸要来,带了几条好猎犬,送你一条!
曹云飞笑着应下。他知道,在这片广袤的山林里,人与动物、不同民族之间,正编织着一张越来越紧密的保护网。而这,正是他重生以来最想看到的景象。
夜深人静时,曹云飞躺在炕上,听着四个孩子均匀的呼吸声。管彤彤靠在他肩头,轻声讲述白天的趣事——青山如何带着弟弟妹妹掏鸟窝,结果被母鸟啄得满头包。
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洒下一片银辉。曹云飞轻轻抚摸着妻子粗糙却温暖的手,想起前世那个雪夜。如果当时有人拉他一把,是不是就不会孤零零地冻死在林场?
黑云趴在门外,五只猎犬轮流守夜。远处传来几声狼嚎,又很快归于寂静。这绵延的群山,这广袤的森林,将永远守护着生活在这里的生灵,就像曹云飞守护着他的家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