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假期的第三天，李意浓来到急诊科值班，巧的是，简佳今天也在。
简佳一见到李医生，脸上就浮现出不少鬼鬼祟祟的笑容。毕竟在李医生休假时，她替对方拆了那个成人用品的快递。
趁休息室没人，简佳笑着调侃：“李医生，你可真会挑啊，这牌子超棒的！我那天拆了之后，越看越喜欢，自己也上网买了同款，昨天晚上体验了一把，后悔以前怎么就没想到这门路呢！”
李医生虽然不至于封建羞涩，但也不像简佳这么热衷于讨论，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随意应和着。她把那个小玩意儿从抽屉里掏出来，拿在手上，竟也忍不住想要仔细瞅瞅，毕竟粉嘟嘟的小胖鸟确实可爱，摸起来手感特别舒服，让人越看越喜欢。
看了一会儿，决定充上电。电源一接通，底座上一圈暖光灯亮起，简直就是一盏温馨的小夜灯。光线透过亚克力罩子，小胖鸟乖乖巧巧的开始磁吸充电，精致的做工和巧妙的设计都展露无遗。
李意浓看着它毫无违和感的被摆在办公桌上充电，不禁感慨：＜这玩意儿要是摆在卧室床头柜，就算亲妈进来，估计也认不出是什么东西。如果我偏说这是个小夜灯，亲妈也不会觉得不是。＞
就在这时，科室里突然一阵嘈杂，几位医护人员推着担架床匆匆而入，上面躺着个看上去不到 20 岁的女孩，一副学生模样，面容苍白如纸，意识已经有些模糊。
李意浓和简佳火速围了上去。从陪同人员焦急的叙述中得知，女孩是意外怀孕，自作主张在不正规的小诊所服用了人流药物。由于缺乏专业观察与护理，引发了子宫大出血。
人流药物，一般是米非司酮配伍米索前列醇。米非司酮能使子宫蜕膜变性、宫颈软化，米索前列醇则会引起子宫收缩，促使胚胎排出。因为无需手术，价格便宜，是小诊所们经常向懵懂患者们推荐的手段。
然而，这种药物流产的方式存在诸多风险。人体对药物反应的差异很大，有些人服用后可能无法完全排出胚胎组织，导致部分残留，影响子宫收缩，进而引发大出血。另外，不正规的用药和操作，极易引发感染，对子宫及附件造成严重损害。如果出现药流不全、药流失败等情况，都需要进一步的清宫手术，这对子宫的伤害极大。
在医院的话，医生会要求留院观察。在小诊所的话，恨不能卖完药就赶紧把人送出去。
此时女孩的状况，正是药物流产失败引发的大出血，而且显然是已经耽误了最佳治疗时机，情况万分危急！
李医生果断发出指令：“小刘，快去准备输血设备。简佳，马上联系血库调血。”
熟练的戴上手套，李医生开始对女孩进行初步检查与止血处理，仔细的查看女孩的出血部位，一边用专业的手法进行按压止血，一边冷静的询问陪同人员更多细节：“她服药多久了？之前有没有其他病史？”
陪同人员，看起来应该也是大学生，而且八成是女孩的男朋友，紧张得声音都在颤抖：“大概三天前吃的药，我也不太清楚她有没有别的病啊！”
李医生：“家属来了没有？”
男孩：“她爸妈已经往这边赶了。”
护士们各司其职，有的准备急救药品，迅速将止血、增压、抗昏厥、宫缩药剂摆放在一旁备用。有的协助李医生进行止血操作，递上来各种冰凉的器械。
简佳跑回来，喊着：“血库已回复，A 型血1000cc马上送过来，给妇产科那边也会同时备好3000cc！”
李医生一边有条不紊的操作，一边叮嘱：“注意监测生命体征，血压、心率、血氧都要密切关注，每分钟报一次数据。”
血浆缓缓输入女孩体内，李意浓和简佳一刻也不敢松懈，乱而有序的实施着各项急救措施。紧盯着女孩的出血情况，李意浓的额头渐渐冒出细密汗珠。她当然知道，抢救到这一步，女孩的生命应该已经能保住了，只是女孩醒过来后还要面对更多的残酷现实。
简佳在一旁不断的提醒着各项生命体征的数据：“血压 80\/50mmhg，心率 120 次 \/ 分钟，血氧 90%……”
时间在紧张的氛围中仿佛凝固，患者的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没后悔药可吃的苦楚。
终于，女孩的出血情况已经缓解，血压也暂时稳住。
李医生叹了口气，向赶过来接人的妇产科同事说明情况，简短而清晰：“药物流产引发子宫大出血，目前生命体征初步控制住了，但情况仍危急，需立即转妇产科进一步处理。”
很快，患者被推进了妇产科的手术室。
李意浓和简佳换下沾满血渍的工作服，在洗手池边用力清洗着双手，往身上一遍又一遍的喷消毒剂，试图祛除掉那股浓重的血腥味。水流冲刷着她们的双手，带走了血迹，却带不走心里的沉重。
回到休息室，简佳心情压抑，疲惫的问了一句：“李医生，你说这个女孩的生育能力能保住吗？”
李医生缓缓摇了摇头。
简佳又追问：“你摇头是什么意思呢？是保不住的意思，还是不知道的意思呢？”
李医生的声音有些发干，透着疲惫与无奈，只轻轻的说了一句：“你就当做是我不知道的意思吧……”
简佳沉默了，盯着桌上的那个小胖鸟出神。
发了一会儿呆之后，简佳苦笑着说：“我觉得大一开学的时候，学校应该给每位女生发这么一个东西。”
她的笑容中满是苦涩，像是在以一种无奈的幽默来缓解心里的压抑。
李意浓也仰到了椅背上，伸了个懒腰，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尽量用轻松一些的语气来回答小同事：“确实……很多女大学生在生理的驱使下，在激素的怂恿下，模糊了爱情和性欲的边界。总是以一种跃跃欲试的心态来面对成年之后的生活。以我的直观感觉，相当一部分女孩的第一次，好奇心重于爱。想体验一下传说中的高潮是什么感觉，并不是真的遇到了一个自己多么爱的人，也并不是真的把对方评估成了一个值得依靠、能负责任的人。”
简佳微微皱眉，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忧虑：“是啊，现在的孩子接触信息太容易了，却又缺乏正确的引导。很多时候，他们以为自己懂了，其实根本没意识到后果的严重性。就像这个女孩，她可能只是害怕被家里知道，就选择了这种冒险的方式，却没想到会把自己置于这么危险的境地。其实她本来可以有更好的处理办法。”
李意浓点点头，若有所思：“你说得对，她首先应该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第一时间把事情告诉妈妈，向家里寻求帮助。就算平常和妈妈有矛盾，这种时候也该分清主次。家庭永远是最坚实的后盾，即便妈妈会骂一顿，但肯定也会帮她妥善处理。如果实在没有能依靠的妈妈，也可以找身边值得信任的、年长的、有处理能力的、心智成熟的女性求助。”
“可很多年轻女孩在那种慌乱的情况下，往往就失去了正确的判断能力，只想着隐瞒，结果越陷越深。”简佳又叹了口气：“我上大学的时候也经历过不计后果的两性关系，那时只觉得爱情至上，性是自然而然的事。还好因为学医，懂些安全措施，才没让自己陷入绝境。但现在想想，爱和性，都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简佳顿了顿，继续说：“爱，应该是一种深刻的情感连接，是相互的理解、尊重与包容，是愿意为对方的幸福负责，为彼此的未来努力。而性呢，本应是在这份深厚的情感基础上，水到渠成的亲密表达，不是单纯满足生理欲望的行为。很多像我当年一样的女大学生，在激素的驱使下，轻易的模糊了爱与性的边界。以为一时的激情就是爱，冲动的交出自己，却没考虑过后果。但真正的爱，不会让对方陷入危险，不会在缺乏准备和责任意识时，就仓促迈向性的领域。”
李意浓也回想起了大学时每逢周末之夜就空一半的宿舍：“性不该是爱的试金石，更不是换取爱情的筹码。没吃过苹果的人，就总想尝尝是什么味道。其实尝过了之后，确实美味，但也就那么回事儿。既不像电影里演得那么唯美，也不像小说里写得那么入髓三日。是很愉悦的体验，不假，但这份愉悦完全不值得付出太多代价。还是老夫子说得对，食色性也。肚子饿了，没什么好耻辱的。但是肚子饿了，也不能饥不择食。这个女孩也是，跟妈妈说一下，能怎么样呢？还能为这个事情打死你吗？”
“一个大的悲剧，可能是一连串悲剧共同组成的。一个大的错误，可能是一连串错误共同组成的。”简佳的目光又投去了小夜灯上：“我还是觉得这个小胖鸟应该被普及……体验过是怎么回事，好奇心就不会那么重。不饿的时候，再审视一下自己的男朋友，肯定就祛魅了。蒙蔽双眼的和理智的，永远不是爱情，是谈恋爱时活跃的激素腺体。就拿我前男友来说吧，分手前，我俩的关系基本上也就只剩下每个月去两次酒店的交集。大学入学的时候，我要是拿到了这只小胖鸟，我觉得我95%不会接受他的告白，那么普通的一个人！降智啊，我那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