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递：齿轮下的守陵魂与午夜钟鸣
世纪钟的轮廓在暮色中逐渐清晰，像一头蹲伏在城市心脏的青铜巨兽。都枫拉着杏子瑶穿过街角的报刊亭时，最后一抹夕阳正从钟塔的尖顶滑落，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广场的花岗岩地面上，被来往的行人脚步踩得支离破碎。
“放慢脚步，装作游客。”杏子瑶的声音压得极低，指尖轻轻拽了拽都枫的工装裤。她的肩膀还在隐隐作痛，新换的手帕边缘又渗出了淡淡的血色，但此刻更让她在意的是广场上那些崭新的金属长椅——天枢财团的logo在路灯下泛着冷光，与周围复古的欧式喷泉格格不入。
都枫点点头，顺势从口袋里摸出皱巴巴的旅游手册（刚才路过便利店时顺手买的），手臂自然地搭在杏子瑶的腰间，用身体挡住她受伤的一侧。掌心传来她衬衫下温热的皮肤触感，混合着灵脉屏蔽剂的消毒水味，让他想起杂物间里那股薄荷糖味的呼吸。【心跳又开始乱了，都枫，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那些长椅上。
广场上的人比想象中多，下班族匆匆穿过喷泉，孩子们围着卖气球的小贩尖叫，情侣们坐在长椅上依偎着看钟面——没人注意到那些“天枢牌”长椅的异常：椅面的金属网格过于规则，像某种精密仪器的散热口；椅腿与地面接触的地方没有积灰，反而有圈淡淡的焦痕，像是高频振动留下的印记。
【至少有二十张。】都枫用眼角余光快速计数，灵脉罗盘在衣兜里微微发烫，指针指向钟塔基座的方向，颜色是比图书馆时更深的橙红色。他想起周默电话里的警告，道恭瑾的盾构机已经挖到了这里，这些长椅恐怕不只是监视那么简单。
“往喷泉那边走，绕开第三排的长椅。”杏子瑶突然低声说，指尖戳了戳手册上的广场地图。她的咖啡勺在口袋里轻轻震动，桃木芯的短刃释放出微弱的木属性灵能，像触角般探向那些金属椅——反馈回来的灵脉波动让她指尖发麻，“那些椅腿里有灵能回路，像是……触发式的结界阵。”
都枫依言转向喷泉，脚下的花岗岩地面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震颤，像是地铁驶过的余波。他低头看去，发现石缝里渗出的不是水，而是极细的金色粉末，在灯光下闪烁着，与古籍部那些被文字缠住的义体人身上的粉末一模一样。【灵脉污染已经扩散到这里了？】他下意识地将杏子瑶往身边拉了拉，却不小心碰到她的伤口，引得她闷哼一声。
“没事。”杏子瑶摇摇头，从背包里摸出颗薄荷糖塞进他手里，“含着，能净化微量污染。”她的指尖划过他的掌心，冰凉的触感让都枫瞬间清醒——刚才那阵震颤不是地铁，而是来自世纪钟内部，像是巨大的齿轮在转动。
两人假装在喷泉边拍照，都枫举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屏幕里映出的钟塔基座处，有个穿藏青色保安服的老人正坐在长椅上打盹，手里的拐杖斜斜地靠在椅腿上，杖头的铜饰在灯光下泛着奇异的光泽。老人看起来六十多岁，头发花白，脸上的皱纹深得像刀刻，但那双半眯着的眼睛里，偶尔闪过的精光却让都枫想起太平湖站黑市的老板。
【他在看我们。】都枫调整手机角度，镜头对准老人的同时，灵脉罗盘的热度突然升高，指针疯狂旋转起来，最终定格在老人的拐杖上——那是比钟塔基座更深的红色，带着浓郁的土属性灵能波动。
“小心那个老人。”杏子瑶的声音贴着他的耳廓响起，带着薄荷糖的清凉，“他的拐杖里有高密度的灵脉结晶，比道恭瑾的玉扳指还强。”
都枫还没来得及回应，老人突然睁开眼睛，浑浊的眼珠精准地锁定了他们的方向。他慢悠悠地站起身，拐杖在地面上敲了敲，发出“笃笃”的闷响，每一声都像敲在都枫的心跳节拍上。周围的行人似乎毫无察觉，但那些“天枢牌”长椅却在闷响中轻微震动起来，椅面的金属网格开始发光，组成一个个微型的卦象符号。
【被发现了。】都枫握紧口袋里的手绘地图，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准备拉着杏子瑶转身就跑，老人却已经慢悠悠地走了过来，拐杖在地面上划出一道浅浅的痕迹，那些金色粉末顺着痕迹汇聚成线，在他们脚边形成个小小的结界。
“年轻人，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老人的声音沙哑得像生锈的铁门，目光扫过都枫工装裤口袋里凸起的罗盘形状，又落在杏子瑶渗血的肩膀上，“天枢的狗鼻子已经闻到血腥味了，再往前凑，就成了他们的夜宵。”
都枫心头一震——老人不仅能看穿他们的身份，还知道天枢的底细。他刚想开口，老人突然用拐杖指了指那些金属长椅，压低声音：“知道这些椅子为什么换成天枢牌吗？”
杏子瑶警惕地看着他：“你是谁？”
老人咧嘴一笑，露出泛黄的牙齿，拐杖又在地面上敲了三下。这一次，那些“天枢牌”长椅突然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像有无数齿轮在内部转动。更惊人的是，原本固定在地面上的椅腿竟缓缓升起，露出下面埋在土里的管线——那些管线缠绕着蓝色的灵脉流，像血管一样连接着钟塔的基座，管线表面闪烁的频率，正好与钟摆摆动的节奏完全一致。
周围的行人终于察觉到异常，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呼，但没人敢靠近。一个穿西装的男人刚想拿出手机拍照，就被同伴拉走了，嘴里还念叨着“市政工程又在搞什么鬼”。
【灵脉监测线！】都枫倒吸一口凉气，那些管线的走向与手绘地图背面排水沟的主渠惊人地相似，只是材质换成了现代的合金管。他突然明白，天枢不仅在隧道里挖掘，还在地面上布置了监测网络，用这些长椅作为节点，实时监控中宫的灵脉波动。
“老东西，少管闲事！”一个冰冷的声音从喷泉另一侧传来，三个穿黑西装的男人正快步走来，领口别着天枢的卦盘徽章，耳麦里传出滋滋的电流声。为首的男人手腕上戴着块智能手表，表盘上跳动的灵能指数正随着长椅的升起而飙升。
老人却像是没听见，继续对都枫说：“这钟塔的齿轮里，住着明代守陵人的残魂。”他用拐杖敲了敲钟塔的方向，“每到整点就会出来巡逻，检查封印是否完好。现在离午夜12点还有三个小时，你们要是不想被残魂当成盗墓贼，最好……”
“抓住他们！”黑西装男人的怒吼打断了老人的话，三人同时掏出腰间的电击棍，棍身瞬间缠绕上紫色的灵能电弧——那是天枢特制的“灵脉干扰器”，能暂时瘫痪武者的灵能流动。
都枫下意识地将杏子瑶护在身后，右手摸向工装裤内侧的暗袋，那里藏着父亲的扳手。老人却比他更快，拐杖在地面上猛地一顿，那些升起的长椅突然向两侧翻转，露出椅腿里隐藏的发射器——无数道金色的灵能光束射向黑西装男人，像一张张开的大网。
“滋啦——”电击棍与灵能光束碰撞的瞬间，发出刺耳的爆鸣声，黑西装男人被震得连连后退，智能手表的屏幕瞬间黑屏。为首的男人脸色铁青：“是守脉人！通知总部，这里有守脉人！”
老人冷笑一声，拐杖在掌心转了个圈，杖头的铜饰突然弹出一截桃木芯，泛着与杏子瑶咖啡勺相似的绿光：“道恭瑾那小兔崽子，以为换几张椅子就能瞒天过海？他爷爷当年给我们守陵人端茶倒水的时候，还没学会怎么用盾构机挖祖坟呢！”
【守脉人？】都枫和杏子瑶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惊讶。青龙会的记载里提到过，守脉人是明代守陵人的后裔，世代居住在灵脉节点附近，负责监视中宫的封印，只是近百年已经销声匿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
“老人家，我们是来阻止道恭瑾的。”杏子瑶上前一步，露出手中的铜钥匙，“我们有青龙会的信物，需要进入钟塔基座。”
老人的目光在铜钥匙上停留了几秒，脸色缓和了些：“青龙会的丫头？你曾祖母当年还跟我喝过茶，她泡的碧螺春里总爱加灵脉泉水。”他突然话锋一转，拐杖指向钟塔基座的阴影处，“入口在那里，但你们得躲过守陵人残魂的巡逻。每到整点前五分钟，残魂会沿着灵脉监测线巡视，被它们撞见，轻则灵脉紊乱，重则变成活傀儡。”
黑西装男人趁着他们说话的间隙，已经重新调整好干扰器，这次的电弧比刚才更亮：“给我一起抓！道总说了，守脉人格杀勿论！”三人呈品字形包抄过来，脚下的灵能波动让地面的金色粉末剧烈跳动，形成一个个扭曲的卦象。
老人将都枫和杏子瑶往身后一推：“你们去入口，这里我来应付。”他拐杖一顿，那些金属长椅突然再次变形，椅面的网格展开成盾牌状，挡住了干扰器的电弧。“记住，看到穿明代铠甲的影子，千万别呼吸，屏住气它们就看不见你们。”
都枫还想说什么，杏子瑶已经拽着他冲向基座的阴影处。身后传来老人的怒喝和金属碰撞的脆响，夹杂着黑西装男人的惨叫。他回头望去，只见老人的拐杖在灯光下划出一道道绿色的弧线，那些金属长椅像有了生命般围拢过来，将天枢的人困在中央，椅腿喷射出的灵能光束在夜空中织成一张巨大的网，网眼处闪烁着与钟摆频率一致的光芒。
【这就是守脉人的力量吗？】都枫心中震撼，脚下却不敢停。杏子瑶的手很凉，却握得很紧，两人在阴影中快速穿梭，避开巡逻的保安和好奇的路人。钟塔基座的花岗岩墙壁比想象中更厚，表面刻着模糊的花纹，在灯光下看像是某种防御阵纹。
“在这里。”杏子瑶停在一块不起眼的石板前，石板上的纹路与她咖啡勺上的龙纹完全吻合。她将铜钥匙按在纹路中央，石板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向内凹陷进去，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通道，里面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味和淡淡的檀香——那是明代守陵人常用的熏香味道。
通道里漆黑一片，只有墙壁上偶尔闪过的磷光，照亮脚下陡峭的石阶。都枫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光束扫过之处，能看到墙壁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仔细一看竟是《周易》的卦辞，每个字都泛着微弱的灵能波动。
【这些文字能阻挡灵脉污染。】都枫用手指触摸那些刻字，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与古籍部那些攻击人的文字截然不同。他想起父亲手册里的记载，守陵人擅长用文字构建结界，这些卦辞恐怕就是第一道防线。
“小心脚下。”杏子瑶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她的咖啡勺在前方探路，桃木芯的绿光越来越亮，“前面有灵脉流，很不稳定。”
都枫往前几步，果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气流从下方涌来，带着钟摆转动的韵律。手电筒的光束向下照射，发现石阶尽头是个巨大的圆形空间，中央矗立着一根直径约三米的青铜柱，柱身上缠绕着与地面监测线相连的合金管，管内流淌的蓝色灵脉流正随着钟摆的节奏脉动。
而在青铜柱周围，悬浮着十几个半透明的影子，穿着明代的铠甲，手持长枪，正沿着柱身缓慢巡逻。他们的步伐整齐划一，每一步都踏在灵脉流最强的节点上，枪尖偶尔划过合金管，发出刺耳的金属声，让整个空间都在微微震颤。
【守陵人残魂！】都枫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拉着杏子瑶贴紧墙壁的阴影处。那些残魂的面容模糊不清，但盔甲上的龙纹却清晰可见，与杏子瑶咖啡勺上的图案如出一辙。他们巡逻的路线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八卦阵，将青铜柱牢牢护在中央。
“还有十分钟到九点整。”杏子瑶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跳动着，“按老人说的，残魂会在整点前五分钟加强巡逻，我们必须在那之前找到锁龙闸。”
都枫点点头，目光扫过青铜柱底部——那里有三个凹槽，形状正好与他们手中的铜钥匙、地铁纪念票和手绘地图的轮廓吻合。【父亲的手册里说，中宫的第一道封印需要三样信物：青龙会的木行钥匙、贯通地脉的通脉票，还有记录坐标的古图。】他心中一动，看来锁龙闸就在那里。
但要到达青铜柱底部，必须穿过残魂的巡逻阵。那些守陵人残魂虽然没有实体，枪尖上的灵能却足以对生者造成伤害——墙壁上残留的焦痕就是证明。
“我引开它们的注意力。”都枫突然低声说，从口袋里掏出那半碗没倒完的豆腐脑（刚才情急之下忘了扔），“老张的豆腐脑里加了灵脉泉水，灵体对这个很敏感。”
杏子瑶皱眉：“太危险了，它们的灵能枪能打散人的灵脉。”
“相信我。”都枫露出个安抚的笑容，想起在图书馆用豆腐脑引开天枢后援的经历，“检修工的拿手好戏就是转移注意力。”他小心翼翼地从阴影里探身，将豆腐脑碗朝着远离青铜柱的方向扔了过去。
瓷碗落地的脆响在空旷的空间里格外刺耳，那些巡逻的残魂瞬间停下脚步，齐刷刷地转向声音来源处。枪尖的灵能光芒骤然变亮，像被激怒的蜂群般朝着碗的方向移动。
“就是现在！”都枫抓住机会，拉着杏子瑶冲了出去。两人沿着墙壁快速移动，脚下的石板因为年代久远而发出“嘎吱”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心脏上。都枫能感觉到残魂的灵能波动擦着头皮飞过，带来刺骨的寒意。
青铜柱底部的凹槽越来越近，都枫甚至能看到凹槽里刻着的“木”、“水”、“土”三个字。他掏出铜钥匙递给杏子瑶，自己则准备展开手绘地图。就在这时，整座钟塔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钟摆的频率瞬间紊乱，墙壁上的卦辞发出刺眼的光芒——九点整到了。
“铛——”
沉闷的钟声从上方传来，震得整个空间都在摇晃。那些守陵人残魂像是接收到了某种指令，突然放弃了豆腐脑，转身朝着青铜柱底部冲来，枪尖的灵能光芒组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屏障。
【糟了！】都枫猛地将杏子瑶推向凹槽：“快插钥匙！”自己则掏出父亲的扳手，迎着残魂冲了上去。扳手与残魂的枪尖碰撞的瞬间，发出金铁交鸣的脆响，一股强大的反震力让都枫虎口发麻，但他没有退缩，而是借着反震的力量在空中翻转，用脚狠狠踹向最近的一个残魂。
那残魂被踹得后退了几步，枪尖的光芒黯淡了些，但很快又重新亮起，与其他残魂一起围了上来。都枫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灵脉罗盘在衣兜里烫得惊人，指针疯狂旋转，似乎在寻找残魂的弱点。
“插进去了！”杏子瑶的声音带着惊喜，铜钥匙已经嵌入“木”字凹槽，柱身上的合金管突然喷出绿色的灵能流，缠绕住最前面的几个残魂，让它们的动作变得迟缓。
都枫趁机后退几步，从口袋里掏出地铁纪念票，朝着“水”字凹槽扔了过去。纪念票在空中划过一道金色的弧线，精准地落入凹槽，瞬间释放出强大的水属性灵能，在青铜柱周围形成一道水幕，暂时阻挡了残魂的攻势。
“还差地图！”杏子瑶喊道，手里已经展开了手绘地图。都枫冲过去，两人合力将地图按在“土”字凹槽上。地图与凹槽接触的瞬间，背面的排水沟测绘图突然亮起，与青铜柱上的灵脉流产生共鸣，形成一个巨大的卦象，将所有残魂都困在了卦象中央。
残魂们在卦象中疯狂挣扎，枪尖的光芒越来越亮，但始终无法突破卦象的束缚。钟摆的频率渐渐恢复正常，青铜柱底部缓缓打开一道石门，露出里面更深的通道，通道尽头闪烁着红光，像是某种装置的指示灯。
“锁龙闸就在里面。”杏子瑶喘着气说，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在磷光下泛着微光。
都枫点点头，正想说话，通道深处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轰鸣声，像是盾构机正在破土前行。墙壁上的卦辞开始剧烈闪烁，颜色由绿转红，显然有强大的灵能正在逼近。
【道恭瑾的人已经到了。】都枫握紧了手中的扳手，看着杏子瑶肩膀上重新渗血的手帕，眼神变得坚定。他知道，真正的战斗现在才刚刚开始。
石门后的通道里，红光越来越亮，伴随着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都枫能感觉到，有什么巨大的、带着毁灭气息的东西正在靠近，而那些被困在卦象中的守陵人残魂，突然停止了挣扎，枪尖齐齐指向通道深处，像是在预警某种更可怕的存在。
“抓紧我的手。”都枫对杏子瑶说，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递过去，“不管遇到什么，别松手。”
杏子瑶点点头，将咖啡勺的桃木芯抵在掌心，绿色的灵能流与都枫扳手的金属性灵能交织在一起，在两人之间形成一道微弱的光链。通道深处的轰鸣声越来越近，红光中隐约出现了巨大的齿轮轮廓，以及一个戴着白手套的身影。
【道恭瑾。】都枫的心脏猛地一缩，握紧了杏子瑶的手，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风暴。而在他们头顶的世纪钟，时针正缓缓走向九点零五分，守陵人残魂的巡逻即将结束，新的危机却已在黑暗中张开了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