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就明白了。
他缺的，从来不是一个“条件合适”的结婚对象。
他缺的是那个能让他心甘情愿把软肋交出去，能让他想起时，连呼吸都变得柔软的人。
是那个会凶巴巴地关心人，会一边嫌弃一边把小事做到极致的，活生生的、独一无二的她。
想通这一点，张易安原本悬在拨号键上的手指，坚定地按了下去。
电话“嘟嘟”想了许久，没人接。
呃~
好不容易续起的满腔“心里话”无处说。
看了眼手上的时间，已经十点多了，想来陈姗姗应该是有事没带手机。
张易安只好作罢。
正好这会儿工夫，先去营业厅去给手机充个话费。
张爷爷看着孙子拿着手机，神情略微沮丧地从门外走进来。
老人精于世故的眼神胜过了然的笑意，却故意板起脸，调侃问道：
“怎么？电话没打通？碰了一鼻子灰？”
张易安把老人机轻轻放回爷爷枕边，摇了摇头，“没有，她没接。可能、是忙吧。”
想着也快中午了，他出去充话费，“爷爷，有没有想吃的东西？我出去营业厅把花费交了，给您买点回来。”
医院这边是有专门的病号饭的，张爷爷想也没想，就摆手拒绝。
他是挨过饿长大的，即便现在生活好了，领着退休补助金，平日里过得还是很节俭的。
有的吃就行。
“医院的病号饭就挺好，清淡，正合适。你别瞎折腾，赶紧去把你自己的正事办妥。”
老爷子浑浊却清亮的眼睛里带着了然的笑意，故意板起脸催促：
“我这把老骨头还硬朗，用不着你操心。快去快回，别让人家姑娘等急了。”
张易安被爷爷点破心思，耳根微热，点头应了声“好”，便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病房。
他先赶到最近的营业厅，迅速充好话费。
重启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他立刻找到陈姗姗的号码，手指悬在拨号键上停顿片刻，却又缓缓放下。
有些话，隔着电话线终究显得轻飘。
他收起手机，裹紧大衣走进风雪中。
心里盘算着：医生说爷爷再观察三天就可以出院了，等爷爷出院，安顿好后，还是亲自上门比较好。
***
临城这场“末日”雪下的很大，不到两个小时，高速都封了。
早上时，陈姗姗看到天气预警，当机立断让徐然通知所有店员，今天暂时不用来上班，等雪停了再说，安全第一。
这天气，街上几乎看不到行人，也确实没必要让店员冒险出门。
得亏她这么安排了，否则，这个点店员来了也得被困在店里。
大雪接连下了大半天，没有停歇的迹象。
同样的，陈军几人也没去二姨家陪姥爷，都窝在平台玻璃阳光房那边，赏雪。
阳光房三面透亮，连接屋里的推拉门打开后，屋里的暖气透过来，暖烘烘的，与窗外银装素裹的冰雪世界形成了鲜明对比。
王云靠在沙发上给王老汉织毛衣；
陈真海在那儿捯饬他的宝贝相机；
陈军则和李黄河盘腿坐在羊毛地毯上，面前的小桌上摆着一副象棋，两人正下的起劲儿；
雨点窝在陈军脚边，狗眼眯着，半睡半醒的；
陈姗姗和徐然两人窝在沙发另一角，正在研究功夫茶，电视上重播《熹妃传》。
不得不说这剧在十几年后依然抗打,就连不喜欢看这种古装剧的陈真海，都二刷了。
电视里正放到华妃在御花园刁难沈眉庄的经典场面。
陈姗姗提着紫砂小壶，模仿茶艺师傅教的“关公巡城”，结果没掌握好力度，茶水差点洒出杯外。
徐然赶紧接过壶，笑着摇头：“姗姐，你这哪是功夫茶，简直是打仗。”
陈姗姗也不恼，舒舒服服地靠回沙发垫子，望着窗外能没过小腿肚的积雪，满足地叹了口气：
“这种天气，就该这么窝着。”
她忽然想起什么，扭头朝王云喊：
“妈，晚上我们吃羊肉锅子吧？这大雪天，太适合了！”
王云手里的毛线针没停，头也不抬地应道：
“已经准备好了，你爸一早就把砂锅搬出来了，就等这集播完，就去把羊肉炖上，不耽误晚上吃。”
说完，不满地轻轻踢了一下丈夫：“你说你这都看第几遍了，看孩子们都饿了，还不赶紧把羊肉炖上？！”
陈真海不得不放下心爱的相机，无奈地笑着站起身：“好好好，这就去。这华妃盛气凌人的架势，真是百看不厌。”
他嘴上虽抱怨，眼里却带着笑意，动作利落地朝厨房走去。
经过女儿身边时，还顺手点了点女儿的头发：“就你馋，一会儿多吃点萝卜，驱寒。”
陈姗姗笑着躲开父亲的手，不忘补充道：“还有饼没？羊肉泡馍，香得很嘞。”
“有，有有，就你嘴刁。”
陈真海无奈地摇头，眼里的笑意却藏不住，转身系上围裙走进了厨房。
不一会儿，厨房里传来切菜声，羊肉的膻香混着香料的温热气息，丝丝缕缕飘进阳光房。
正凝神思考下一步棋的李黄河，听到这边动静，目光不自觉地看过来。
陈军趁机将了他的军，得意地嚷嚷：“老李，注意力不集中了吧？！”
李黄河这才回过神，看着棋盘上大势已去，懊恼地拍了下大腿：“嘿！光顾着闻肉香了！”
（在军营，战友之间称呼习惯加个“老”字，透着亲厚；反倒是职场里，总爱在姓前加个“小”字，听着客气，却隔着层说不清的距离）
徐然给表姐重新斟上一杯澄亮的茶汤，笑着说：
“妗子想得真周到。外面天寒地冻，屋里暖气羊肉锅，这才是神仙日子。”
陈姗姗端起茶杯，看着窗外依旧纷飞的大雪，心里那点因早上那通电话带来的莫名烦躁，彻底被这满屋的烟火气驱散了。
她甚至有点坏心眼地想：那个挂她电话的家伙，这会儿不知道在哪儿喝西北风呢。
嗯，羊肉锅，必须得多放点香菜和辣椒油......
京市正在吹风买炸酱面的某人，打了个喷嚏，吸了吸鼻涕。
“今儿这西北风是不是刮得忒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