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清晰的“是”字落下时，陈姗姗觉得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承认了。
他竟然就这么坦荡地承认了！！
张易安那句“不想遥远”像一块巨石投入她本以为已波澜不惊的心湖，掀起的惊涛骇浪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失序，指尖微微发麻。
这种久违的悸动，让她恐慌，也让她有一瞬间的迷失。
陈姗姗猛地想起上辈子的事。
那个男人当初也曾赌咒发誓说要护她一辈子，结果结婚后把她真心踩在地上，让她活得没半点尊严。
这些破事突然全冒出来，扎得她心口抽抽地疼。
这会儿听见张易安表白，她刚觉得心头一热，立马被过去的惨样吓醒了，后背唰地冒出一层冷汗。
重生以来，她努力攒钱，用经济独立筑起高高的围墙，就是为了再也不必仰人鼻息，再也不要被甜言蜜语蛊惑，重蹈覆辙。
“张易安。”
陈姗姗终于开口，直接叫出这个名字，让电话那端的呼吸似乎都轻了一瞬，
“谢谢你这么直接。你的这些话，我听到了，心里……也不是没有感觉。”
既然对方坦诚，她也没必要矫情，该说的还是要说清楚的，她也不是个拖泥带水的。
“但我也更要跟你说清楚。
张易安，我的世界曾经崩塌过，是字面意义上的崩塌。
我花了很长时间才把自己一块一块拼凑成现在这个样子。
现在的我，首先是完成的陈姗姗，然后才可能成为任何人的谁。”
她话锋一转，问起另外一个问题：
“张易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家里独子，而且父母已故，那你有没有想过，将来是不是一定更要有自己的孩子，传宗接代？”
手机那端的张易安在听到陈姗姗说她也对自己有好感时，嘴角都不自觉地咧开了。
可后面她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他嘴角的弧度也慢慢拉平，直至彻底消失。
他是真的没细想过这些。
今天这通电话，本意只是对她“嘘寒问暖”，怎么几句话的工夫，就变成了剖白心迹？
更让他措手不及的是，被表白的姑娘，反应不是羞怯，也不是直接拒绝，而是……
如此冷静地，把“传宗接代”这么沉重又现实的问题，直接摆上了台面？
这完全超出了张连长的认知范畴。
谈恋爱这事儿，对他而言，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
父母去得早，连队里都是糙汉子，还都是比他还小的年轻小伙子，唯一一个结婚的薛自明，还离婚了。
他连个能请教的人都没有。
此刻，他握着发烫的手机，作为优秀的空降，此刻却像个新兵，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陈姗姗还在继续说下去：“实话讲，我没有结婚的打算，就更没有生育的想法，至少目前为止，是这样。
所以，如果你的人生规划里，传宗接代是必不可少的一环，那么我想，我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
现在说清楚，好过将来彼此怨怼。”
窗外的雪更大了，簌簌作响。
话音落下，连陈姗姗自己都觉得，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像只谈恋爱不结婚的“耍流氓渣男”宣言？
好吧，渣女就渣女。
可那又怎样？
前世她倒是循规蹈矩，当了个彻头彻尾的贤妻良母，结果得到了什么？
真心被践踏，尊严被踩碎，活得像个笑话。
老娘都重活一世了，凭什么不能活得随心所欲一点？
以后的念头说不准，但眼下，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要不是从小被爸妈灌输的那点道德底线还在脑子里拽着她……
她脑海里甚至不受控制地闪过几个大胆却模糊的念头，比如……
左拥右抱？
什么沉稳硬汉，什么漂亮少年，什么小奶狗、小狼狗...通通拿下。
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猛地掐断，脸上有点发烫，心里暗啐了自己一口：
陈姗姗啊陈姗姗，你可真行，思想越来越危险了！
这么多男人，晚上是不打算睡觉了？！
她赶紧把跑偏的思绪拉回来，对着话筒，又补了一句，
“你要是觉得可以，那咱们就试试，要是为难，我就当今天你没打过这通电话。”
陈姗姗都有些好奇张易安会怎么接她这番“离经叛道”的招？
是义正词严地拒绝，还是勉强接受？
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听筒里传来干脆利落的“嘟~嘟~”忙音。
对方……竟然直接挂了电话？！
陈姗姗愣在原地，举着手机，半天没反应过来。
几秒钟后，一股说不清是恼怒还是羞窘的火“噌”地窜了上来，烧得她耳根发烫。
什么意思？
这算什么？！
就算拒绝，不能堂堂正正说一句“我不同意”吗？
直接挂电话？
张易安你好歹是个军官？
这点直面她的勇气都没有？！
她盯着退回主界面的手机屏幕，胸口堵得发闷。
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和挫败感，像窗外的冷空气一样，丝丝缕缕地渗透进来。
难道……她真的太过分了？
把人家吓跑了？
还是说，他刚才的表白，根本就是一时冲动，现在被她连珠炮似的现实问题砸懵了，后悔了？
不管是什么情况，都不是什么好的结果。
原本因那声“是”而起的一点隐秘欢喜，被这突如其来的忙音搅得荡然无存。
陈姗姗心里莫名堵得慌，有种说不出的憋闷和烦躁。
她泄愤似的把手机往床上一丢，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个挂她电话的混蛋从脑子里甩出去。
“渴死了！”
她低声抱怨了一句，打开卧室的门去客厅倒水。
屋里暖气烧得足，本来就干，刚才说了那么一大通话，更是口干舌燥。
冰凉的水流过喉咙，稍稍压下了心头那点无名火。
她靠着餐桌，看着窗外愈下愈大的雪，心里只觉得荒谬又好笑。
想想还真是有意思。
重生回来，第一次她鼓足那点微薄的勇气想美美谈个恋爱试试看，结果宋雷那厮玩消失，信息石沉大海。
这第二次，好不容易心里起了点不一样的波澜，张易安又给她整这死出，直接挂电话？！
她陈姗姗是跟月老有仇吗？
还是月老给她系的都是死结，专门用来添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