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自明不愿看妻子此刻近乎狰狞的表情,把头扭向一边,等着她这阵怒火过去。
“鹃鹃,既然你现在不想谈,那我们就先不说这个了。我下午……还有训练任务,你……好好休息。”
说着,他抬脚就要往外走。
“呵~”
杜鹃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
“是又要腾出时间,给你的晓晓打电话去了吧?”
这句话像火星子,瞬间点燃了薛自明极力压制的火气。
他猛地转身,脸涨得通红:
“杜鹃,我跟晓晓之间清清白白。你不要信口雌黄,随便攀咬别人!你们都是女人,你不知道这样污蔑人家是小三,会对她造成多大的伤害吗?”
“伤害?你跟我谈伤害?”
杜鹃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声音陡然拔高,又怕惊醒女儿,硬生生压下去,
“清白?好一个清清白白,清清白白你们天天打电话?每个月电话费都要四五百。这四五百的话费里,有多少是花在给我打的电话上?哪怕、哪怕给你爹娘打的呢?!”
薛自明瞬间被噎住了,像被人掐住了脖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他的津贴工资卡确实都在杜鹃手里,每个月的话费,也确实是杜鹃去交的。
这个事实,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他的辩解上。
“鹃鹃,你……你有没有想过,我……”
他张了张嘴,后面的话却像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既然你都知道,我从来没有背着你跟她联系过,我们也仅仅是打个电话罢了,她是我干妹妹,而且她也已经结婚了,她的事情,你都知道的呀!”
“干妹妹?”
杜鹃那一声嗤笑,轻飘飘的,却像一记无声的耳光,狠狠扇在薛自明脸上。
他和杜鹃是同村人,杜鹃比他小五六岁,初中没毕业就辍学了。
而他薛自明,高中毕业参军,在部队里完成了大专学历,还专门研修了军人心理学。
在他内心深处,总觉得配杜鹃这样一个初中都没读完的“半文盲”,是绰绰有余,甚至有些“屈就”的。
这段婚姻,最初他打心眼里是不同意的。
他私心就想找个能聊到一块、精神上同频的妻子。
可架不住家里父母身体一直不好。
更巧的是,杜鹃家的庄稼地和他家的紧挨着。
杜鹃辍学时年纪太小,去不了正规大厂,家里也不放心她独自去外地闯荡,就留在家里帮着父母种地。
平时还在镇上的早餐店帮忙包包子。
这姑娘勤快、爱干净、心肠热乎。
下地干活碰见薛家老两口,总是不声不响地搭把手。
一来二去,两家走动就多了起来。
杜鹃辍学那会儿,还不到十五岁,薛自明也才刚入伍一年多。
两家虽在一个村,以前根本不熟。
要不是村里重新分地,把两家的地分到了一块儿,估计后面这些事都不会有。
八年前,薛自明27岁,杜鹃22岁,在两家老人的极力撮合下,算是正式确定了恋爱关系。
六年前办了婚礼,四年前,女儿小米出生。
从确定关系起,杜鹃就几乎成了全职照顾薛家二老的人。
她毫无怨言,默默当着薛自明“背后的女人”,再苦再累,也从没听他抱怨过一句。
村里人,谁不羡慕薛家老两口,夸他们娶了个孝顺的好儿媳。
在连队里,战友和首长也都羡慕薛自明,说他找了个贤内助,能让他心无旁骛地工作;
当然,在杜鹃面前,大家也夸她有福气,嫁了个当军官的丈夫。
只不过,这鞋合不合脚,只有穿在脚上的人自己知道。
薛自明心里明白,他并不喜欢杜鹃。
当初娶她,最主要还是父母喜欢杜鹃,他自己呢,那时也没遇到晓晓,觉得娶媳妇嘛,贤惠懂事也挺好,至少省了婆媳不合的麻烦。
可谁能想到,后来偏偏又让他遇见了晓晓?
不过薛自明觉得自己没说错,他和晓晓确实只是电话联系,没越过雷池半步。
作为已婚男人,该守的底线,他记得清楚。
此刻,他实在不想再跟杜鹃纠缠下去了。
父母年纪大了,要是现在跟杜鹃闹离婚,不仅自己的前途会受影响,就怕二老知道了,能气得背过气去。
尤其现在旁边还住着邻居,这家务事,绝不能闹得连里都知道。
他想着,便侧身想绕过杜鹃往门口走。
谁知杜鹃猛地伸出手,一把用力扯住了他的手臂,指甲几乎要掐进他肉里,
“薛自明,是个男人,就敢作敢当!别遇到事,就只会缩在壳里!”
薛自明下意识地甩了一下胳膊,竟没甩开。
杜鹃长年累月地下地干活、抱孩子,手上的力气不小。
薛自明又怕动作太大,弄出响动惊动了邻居,挣了两下没挣开,只能僵在原地,任由她死死拽着。
撒手!
他从牙缝里挤出话,
让外人听见像什么话!
杜鹃反倒攥得更紧,指关节绷得发白:现在知道要脸了?
空着的那只手突然撩起衣摆,肚皮上那道蜈蚣似的疤在灯光下泛着紫红,
嫌丑是吧?”
“你这是干嘛?”薛自明别开头。
“呵呵,觉得难看是吗?我也嫌丑!”
杜鹃的声音嘶哑,
“当年我顶着八个月肚子大的肚子,不仅还要伺候公婆,还要下地干活,生小米时,你说团里有演习任务,你不能缺席,我疼了一天一夜没生出来,结果又做了剖腹产,挨了这一刀才把小米生下来...”
想起那时的惊险和痛苦,眼泪无声滑落。
人家生孩子痛一次就好了,她是经历了开骨缝和剖腹产两次痛。
就留下这么个丑陋的疤痕。
“你看你,又提这事,”
薛自明有些无语,
“每次吵架就要提一遍,有意思吗?哪个女人不生孩子,我这工作特殊,你一开始就是知道的。”
“是的,我是知道,我没怨过你,冲你把工资卡给我,已经强过很多人了,可是为什么,我月子都没出,你那电话费,就蹭蹭往上涨?甚至我们这几年你碰过我几次?”
薛自明被问得一阵心虚,但还是嘴硬道:
“我和她只是普通朋友,聊聊天而已。”
杜鹃冷笑一声,“普通朋友?聊到深更半夜,话费都快赶上我一个月的生活费了。薛自明,你别把我当傻子。”
薛自明恼羞成怒,
“你能不能别无理取闹,我每天工作压力很大,每次给你打电话还要听你这些唠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