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云看着二妹难过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又劝了几句:
“秀红,你还有我们,还有咱爹,不怕的哈,那些杀千刀的都被抓了,以后的日子都是甜的。”
是啊,以后都是甜的。
王秀红自个也不理解,为什么“人善就要被人欺?”
她和丈夫半辈子勤勤恳恳,与人为善,从来没跟人红过脸、吵过架。
为何公婆夫家要这么欺负人?
丈夫在工地上做工,工资被拖欠也早就是常事了。
小时候老师总教导我们要“学雷锋、做好事”。
她们听了,也照做了,可结果呢?
大家伙都做好自己的本份工作不好吗?
为什么非得欺负别人才能让自己高兴?
王秀红实在想不明白。
不过大姐说得对,她还有家人在身边,有家人陪着,坏人终究会得到惩罚。
丈夫只有她们娘仨了。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不是吗?
她还有没长大的儿女,还没看着他们娶妻嫁人。
王秀红强迫自己喝下了一大碗粥,身上果然觉得有了点力气。
刚在医院病房醒来时,还有点恶心想吐,这会儿除了受伤的地方还有点疼,身上倒没别的不舒服了。
王秀红也不想再占着床位住院了。
毕竟多住一天,就得多花一天的钱。
“大姐,你帮我办出院吧,我去看看传民怎么样了。”
王秀红说着,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其他人也没拦她。
她不去看一眼,心里肯定放不下。
王云让陈姗姗陪着王秀红过去,自己和陈真海则去问问医生能不能办出院。
陈姗姗想扶二姨,被她轻轻推开了手。
“好孩子,二姨没事了,没那么娇气。”
结果两人到护士站一问才知道,孙传民根本没在县医院。
“转院了?”王秀红惊呼。
护士解释道:“是的,病人肋骨断了,咱们医院设备跟不上,转到市里中心医院了。当时情况紧急,不过也是跟你们家属确认过的,你看,这有签字。”
护士说着找出一张通知书,底下签字的---是王云。
陈姗姗和王秀红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
妈妈(大姐)刚才也没提这事啊?
两人只好又回到了病房。
陈父陈母还没回来。
陈姗姗掏出手机给母亲打了个电话。
王云那边有点吵,
“喂,姗姗啊?医生刚给开了证明,我跟你爸正在收费口排队呢。”
陈姗姗开的手机外放。
王秀红声音有点抖,
“大姐,护士站说传民转院了?你签的字咋不跟我说啊?”
电话那头顿了两秒,缴费窗口的嘈杂声突然小了
“...原本想等你缓过劲再提。当时你昏迷着,传民肋骨插到肺里,县医院不敢收。”
陈姗姗瞥见二姨脸色发白,插话:“妈,您那边快点办一下,我这边跟收拾一下东西咱们回临城。”
“行,当时这边医生说了,没事的哈。”
挂了电话,王秀红手抖的厉害。
陈姗姗扶着她在床边坐下,语气尽量轻松:
“二姨,您先别急,坐稳了。我去找刚才的护士问问清楚。既然转院了,当时在场的医生或者护士肯定知道点后续情况。您在这儿安心等我一小会儿,我跑着去问,马上回来!”
她想起刚才两人都只顾着意外,忘了这茬,有点懊恼。
王秀红眼睛一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声音急切:
“对、对、姗姗你说得对,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就算现在往市里赶,最快也得小俩钟头,哪有打个电话问得快啊!”
于是两人又重新来护士,护士当场拿起电话联系了市中心医院那边。
护士放下电话,对她们说:
“那边刚回话了,孙传民的手术……还算成功。不过现在人还在术后观察室,得观察满24小时才能出来,暂时还不能探视。”
护士看着王秀红瞬间又苍白下去的脸,忍不住多说了句安慰话:
“你们现在就算赶过去,也确实见不到人,干着急。不如等明天观察期过了,人转到普通病房了再去,也不迟。先顾好你自己,你头上这伤也得养。”
王秀红听到“手术还算成功”,心猛地一松,身子晃了晃,差点没站稳。
陈姗姗眼疾手快地扶稳她,感觉到二姨身体的微微颤抖,连忙轻声安慰:
“二姨,您看,姨父他已经出手术室了,这就是天大的好事,对不对?最难的一关闯过来了。咱明天、明天就能去看他了!”
“是的,对。我要吃饭,多吃点,传民还等着我。”
“好,二姨,咱们先回病房再说。”
陈姗姗扶着王秀红刚进病房,就见王云正站在门口张望。
“妈,爸呢?”
王云伸手把二妹扶到床边,头也没抬:
“缴费窗口排着队呢,前头有个男的缺化验单,闹腾了十来分钟。我不放心,让你爸在那儿盯着了。”
她说话时眼风一直扫着王秀红发白的脸色。
“妈,二姨说她饿了,我去门口再买些热乎的吃食,您在这儿陪着二姨。”
王云听完点了点头,还不忘叮嘱道:
“行,你别走远,在门口买些就行,别去太远。太晚了。”
陈姗姗拿起手机看了眼,确实,已经快9点了。
“好,我知道了妈。”
陈姗姗说完,快步朝门外走。
医院门口,原本卖煎饼的那个摊已经不在了。
估计是卖完收摊回去了。
周边,也只有零星几个卖炒面炒粉的摊子还亮着灯。
陈姗姗扫了一眼,走向离的最近的鸡蛋灌饼摊。
是傍晚时那个姑娘。
她这个小推车是脚蹬三轮车改装的,灯泡的电线是从后面商店接出来的。
陈姗姗走近后才发现,这姑娘正埋头看书,看那书页的样子,像是法律条文。
她嘴里还念念有词地在背诵着什么。
显然非常入迷,连跟前站了人都没发现。
灯光昏暗,有些晃眼。
她就那样蜷坐在低矮的小马扎上。
要是忽略套袖上的油污和冻红皴裂的指节按着书页。
陈姗姗还以为,她此刻所处的位置是某大学图书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