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影议会两名成员的无声消失,并未在小区里掀起任何波澜。保洁阿姨第二天清晨确实在西围墙边发现了一些可疑的黑色灰烬,还抱怨了几句“现在年轻人玩的什么化学实验,弄得脏兮兮”,便用水龙头冲了个干净,仿佛昨夜只是被野猫野狗弄乱了一角。
李清风对此很满意。他理想中的小区安宁,就是这种外松内紧、波澜不惊的状态。任何可能惊扰业主晒太阳、遛狗、跳广场舞的因素,都该被扼杀在萌芽状态,并且处理得如同从未发生。
他的工作重心,似乎又回到了琐碎而具体的物业事务上。比如,催缴物业费。
这可不是个轻松的活儿,尤其是面对一些有特殊情况的业主。
“王大爷,您看这季度物业费……”李清风拿着缴费单,笑容可掬地站在一位须发皆白、正眯着眼睛在中心花园打太极的老者面前。
王大爷动作不停,慢悠悠地推出一掌,语气带着老知识分子的执拗:“小李啊,不是我不交。你看三号楼那个单元门的闭门器,坏了快一个星期了,报修了也没见动静!门关不严,夜里风大,咣当咣当响,影响我研究《周易》!这个问题不解决,这费用,我得考虑考虑。”
若是普通保安,多半只能赔笑解释“已经报给工程部了”、“配件正在采购中”之类的套话。但李清风不是普通保安。
他目光扫过那扇吱呀作响的单元门,神识瞬间穿透金属和塑料,锁定了内部一个因为微小变形而卡滞的齿轮。他脸上笑容不变,走过去,看似随意地用手拍了拍门框,一股巧劲透过金属传递进去。
“王大爷,您再试试?”李清风侧身让开。
王大爷将信将疑地松开门,那单元门这次居然顺滑无比、悄无声息地缓缓合拢,严丝合缝!
“咦?”王大爷惊讶地推了推眼镜,又试了一次,结果依旧完美。“奇了怪了……刚才还响呢……”
李清风适时递上缴费单和poS机,语气真诚:“可能是天气潮湿,有点卡,活动一下就好了。王大爷,您看这费用……”
王大爷心情舒畅,大手一挥:“刷!以后有啥问题还找你啊小李!你这手……按摩门框的功夫,不错!”老爷子觉得自己发现了保安小李不为人知的特殊技能。
搞定王大爷,下一个是住在顶楼的艺术家刘女士。她的理由是楼顶防水没做好,前几天下雨渗水,毁了她一幅即将完成的油画,要求物业赔偿损失并免除本期物业费。
李清风跟着刘女士上天台查看。那处渗水点很小,但确实存在。他一边听着刘女士情绪激动地描述她创作的理念和心血,一边用脚看似无意识地碾了碾天台防水层上一处不起眼的裂缝。一丝微不可查的土系灵力渗透进去,瞬间将裂缝深处的结构弥合、压实,并在表面形成了一层无形的防水膜。
“刘女士,您看这样行不行,”李清风开口,打断了她的控诉,“我马上联系工程部,用最好的材料,今天之内就把这个点彻底处理好,保证以后滴水不漏。至于您的画作损失,我个人表示非常遗憾。物业费呢,是维持小区公共运行的必要开支,您看是不是……”
他话没说完,刘女士的手机响了,是楼下邻居打来的,惊呼:“刘姐!怪了!你家天花板那水印,刚才看着看着就自己变淡,快没了!”
刘女士冲回屋里一看,果然,那让她糟心了好几天的水渍痕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不过几分钟,就只剩下一圈淡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印子。
她张了张嘴,看看天花板,又看看身后跟上来、一脸“您看我没骗您吧,我们物业响应很及时”表情的李清风,一时语塞。最终,她嘟囔着“算了算了,下次注意”,乖乖交了物业费。
一上午,李清风就用这种“精准微操”、“问题解决于无形”的方式,顺利攻克了好几个“钉子户”。保安队的同事们都看傻了,纷纷请教秘诀。
李清风坐在岗亭里,喝了口枸杞泡水,语重心长地传授经验:“催缴物业费,不能硬来。要像咱们老祖宗说的,讲究个‘润物细无声’。你得想业主之所想,急业主之所急,在他们自己都没彻底搞清楚问题所在的时候,就把问题的根儿给掐了。这叫‘未病先治’,是最高境界。记住,咱们是服务者,不是管理者,姿态要低,手段要巧,结果要好。”
一番话听得众保安若有所思,只觉得李哥不仅本事大,说话也越来越有哲理了。
然而,树的平静,并不意味着风已停歇。
下午,一位访客的到来,再次打破了表面的宁静。
来的是一位老者,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色中山装,布鞋,手里拄着一根看似普通的桃木手杖。他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面容清癯,眼神温润,但行走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度。他没有开车,是步行而来的,在小区门口被保安拦下登记。
“我找李清风,李师傅。”老者的声音平和,带着一种古老的韵律。
值班保安见老者气度不凡,不敢怠慢,连忙用对讲机呼叫李清风。
李清风此时正在工具房里,对着那块蕴含空间波动的金属发愁——替代材料还是不够理想。听到呼叫,他神识随意一扫,眉头微挑。
“终于来了个有点意思的。”
他整理了一下保安制服,不紧不慢地走到门口。
“老人家,您找我?”李清风看着眼前的老者,对方体内那凝练扎实、远超寻常炼气期、几乎半只脚踏入筑基门槛的真元流转,在他感知中清晰无比。这应该是目前他在都市里见过的,修为最高的本土修士了。而且,其真元属性中正平和,带着一股草木生机之意,不像邪修。
老者见到李清风,浑浊的眼睛里精光一闪而逝,随即抱拳,行了一个古礼:“老朽青木,冒昧来访,打扰李师傅清修了。”
“青木先生客气了,里面请。”李清风侧身将他引到物业办公室旁边一间平时闲置的接待室,泡了两杯最普通的绿茶。
分宾主落座,青木先生没有绕圈子,直接说明来意:“李师傅,老朽此次唐突前来,一是听闻道友在此隐修,特来拜会;二是……确有一事相求。”
“哦?青木先生请讲。”李清风吹了吹茶叶沫,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老朽乃‘百草门’当代护法。”青木先生缓缓道,“我门传承千年,以培植灵药、悬壶济世为任。然末法时代,灵脉枯竭,门中一株传承至宝——‘七星蕴神芝’日渐萎靡,濒临枯死。此芝关乎我门道统存续,老朽与门主想尽办法,却无力回天。”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向李清风:“近日,我等感应到贵地方向有极其精纯的生机之力与草木亲和道韵流转,心知必有高人。多方打听,才知是李师傅在此。故厚颜前来,恳请李师傅出手,救一救那‘七星蕴神芝’。我百草门上下,必感念大德,倾力相报!”
说着,青木先生站起身,深深一揖。
李清风没有立刻答应,也没有拒绝。他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才开口道:“青木先生,你先别急着行礼。我是个保安,职责是看家护院,服务业主。救死扶伤,尤其是救一株灵芝……这好像有点超出我的业务范围了。”
青木先生闻言一愣,他预想过对方会提条件,会摆架子,甚至直接拒绝,却万万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个……充满生活气息的回答。
“李师傅……您……”
李清风放下茶杯,笑了笑:“不过嘛,维护小区绿化,保证花草树木健康生长,倒也算是我的分内之事。你刚才说的那‘七星蕴神芝’,听起来也是个稀罕品种。这样吧,我也不保证一定能成,毕竟没见到具体情况。你找个时间,把它带过来,或者告诉我地点,我抽空去看看。就当是……交流一下园艺心得?”
青木先生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交流园艺心得?把百草门视若性命的传承至宝,当成小区里的花花草草来交流心得?
但他看着李清风那平静无波、不像开玩笑的眼神,再联想到关于这位“保安”的种种不可思议的传闻,心中猛地一动。莫非……这就是高人行事,游戏风尘的做派?用最平凡的身份,说着最普通的话,做着最惊天动地的事?
想到这里,青木先生肃然起敬,再次躬身:“李师傅境界高远,老朽佩服!那灵芝无法移动,所在之地乃我门秘境。若李师傅不弃,三日后,老朽亲自前来,为李师傅引路!”
“成,那就这么说定了。”李清风爽快点头,“到时候你提前打电话到物业办公室预约一下,我看看排班表。”
青木先生:“……好,好的。”
送走神情复杂、步履却轻快了几分的青木先生,李清风回到工具房,拿起那块空间金属。
“百草门……七星蕴神芝……”他喃喃自语,“听起来像个不错的‘盆栽’。要是能救活,说不定能换点他们培育灵草灵药的独门技术,用来优化我的‘灵韵泡菜’和‘情绪草莓’,应该能提升不少口感。”
玄猫翻了个白眼:“嘤嘤!(老板,你的格局能不能大一点?那可是人家门派的传承至宝!你就想着拿来改良泡菜?)”
“咪。(民以食为天,修真也要讲究生活品质。)”李清风理直气壮地回应,“再说了,解决业主(即将成为)的烦恼,丰富小区的‘绿化品种’,不正是我这个保安应该做的吗?”
他感觉,自己对这个岗位的理解,又深刻了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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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5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