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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快!”郭图朗声唤侍从,“速奉新茶!要上好的!”
待甄尧入座,郭图将书卷收入匣中,笑问:“三公子今日造访,想必另有要事?”
甄尧微微躬身,干脆直言道:郭大人如此爽快,在下也不绕弯子了。
田丰纠缠我甄家月余,查无所获仍不肯罢休,实在欺人太甚。
这般提心吊胆,连夜间都辗转难眠。
若他日归来见府邸被封,甄某岂不沦落街头?
还望大人相助。我甄家对主上忠心,天地可证!
郭图抚须颔首:田丰此人确实过分。主上宽厚,他却得寸进尺。
正是!甄尧急道:这厮连主上都敢顶撞,何况我们商贾之家?
叹息间继续道:家兄在朝三年未得升迁,如今更是战战兢兢。
甄俨适时接话:甄家倾尽财力效力,竟换来这般对待,实在心寒!
说着竟红了眼眶。
郭图沉吟道:三公子放心,明日我定当面禀主上。
眼底倏然掠过寒光。
次日清晨。
大将军府内。
袁绍处理完政务,正观赏歌舞怡情。
寒冬深夜,一卫士匆匆入殿禀报:郭图大人殿外候见。
袁绍挥手屏退歌舞伎,低声道:
侍卫躬身退出,须臾引郭图入内。
袁绍直起腰身,慵懒道:公则深夜求见,所为何事?
郭图趋前施礼:主公命臣与田丰查沮授通敌案,月余未获实证。臣以为当可结案,否则......面露踌躇。
否则如何?袁绍挑眉。
邺城人心浮动,恐损内部安定。郭图俯首。
袁绍沉吟:然案情尚存疑窦,仓促结案恐伤忠良。
忠良?郭图嘴角微扬:铁证如山,主公竟信其冤屈?必是田丰进谗。
袁绍瞳孔骤缩。确是因田丰谏言,方允延期查证。
郭图突然跪拜:臣有肺腑之言......
直言!袁绍拂袖。
月前密报,田丰狱中私会沮授,评议时政,言及主公......
袁绍勃然色变,按剑而起:言吾如何?
郭图佯装惶恐:臣万死不敢言!
速说!袁绍怒拍案几。
郭图战栗道:田丰妄言主公......
袁绍厉声道:
郭图这才慌忙回禀:他们议论主公不明忠奸,刚愎自用,远不及兖州王仲英明!
袁绍勃然大怒:放肆!
殿下郭图虽躬身而立,却清晰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杀意。
计划已成。
郭图故作惶恐:属下听闻此事亦怒不可遏,只因追查通敌叛徒,一时未能及时禀报,求主公恕罪!
袁绍面目狰狞:好个田丰!胆敢诽谤本将!公则,你即刻率亲兵将此贼拿下,既然他与沮授臭味相投,就让他们在牢里作伴!
郭图心中暗喜,拱手应道:遵命!
随即退出大殿。
阴暗牢狱中。
镣铐声渐近。
沮授抬眼望去,待看清来人容貌,不禁骇然失色。
元皓兄?怎会......
他猛地起身冲到栅栏前。
田丰冷笑:主上昏庸,佞臣当权,不过如此。
定是郭图奸贼陷害!沮授怒发冲冠,苍天无眼,竟让小人得志,忠义之士蒙冤!
田丰昂首入牢:公与兄,既来之则安之。说到底,若非主公心存猜忌,纵使郭图巧舌如簧,又怎能害你我至此?
沮授沉默不语。
田丰长叹:要怪就怪你我眼拙。袁绍表面宽厚实则多疑,任人唯亲。似你这般栋梁之才,在他眼中不过草芥。
嘘——
沮授竖起手指抵在唇前,压低声音道:元皓兄,慎言!你这耿直犯上的脾气,何时才能收敛些?
田丰冷哼一声,嘴角挂着讥讽:收敛?这辈子怕是改不了了!
大将军府内。
袁绍将茶盏狠狠砸在地上,拍案而起:那田丰当真如此放肆?
跪在堂下的狱卒浑身发抖,战战兢兢答道:小的句句属实,田大人确实这般说辞,字字分明......
话音未落,袁绍猛然踹翻案几,额角青筋暴起:好个田丰!本将军待他不薄,他竟敢这般诋毁!莫非还要我让出这大将军之位不成?!
老匹夫!
这声咒骂仿佛是从齿缝间碾出来的。
郭图见状暗自窃喜,心道这田丰果然是自寻死路。他整了整衣冠,快步上前:主公,田丰这般狂悖之徒死不足惜。为稳定河北局势,属下建议速速结案,以免节外生枝。
袁绍稍敛怒容,颔首道:公则所言极是。待明日面圣后,便将此二人明正典刑!
郭图深深作揖:主公英明!
气氛稍缓,袁绍抚须叹道:要说忠心耿耿,当以公则为最。日后军国大计,还需倚重诸位齐心协力。
郭图立即挺直腰板:主公勿忧!虽眼下敌众我寡,但以主公雄才大略,又有我等竭诚辅佐,何愁剿不灭兖州曹贼?这万里河山,终归要姓袁!
说得好!袁绍开怀大笑,那曹操不过二十万兵马,焉能与我百万雄师抗衡?
郭图趁热打铁:主公英明神珷,帐下谋士如云,猛将如雨,岂是那曹阿瞒可及?
豪迈的笑声响彻厅堂。
袁绍轻轻颔首,暗自认可自身的悍勇之气!
寒风凛冽。
天地间弥漫着壮士赴死般的苍凉!
街市 ** 已架起刑台,百姓里三层外三层围着,交头接耳嘀咕:
这是要处决犯人?
听说是斩勾结叛 ** 官吏!
莫不是前些日子传得沸沸扬扬的那桩案子?
可不!连沮授、田丰两位大人都被牵连,唉......
闪开!都闪开!
兵甲铿锵声中,一队将士分开人群。行刑官领着刽子手,押解囚犯缓步登台。
田丰胸膛高挺,神色凛然。沮授步履蹒跚跟在后头,眉间凝着化不开的忧思——他非惧生死,只是痛心邺城将倾!
十八名真犯蜷缩其后,个个瑟缩如鹌鹑,连百姓的视线都不敢迎上。
就是这些卖主求荣的败类!
砸死他们!
腐臭的 ** 暴雨般砸向囚徒。蹊跷的是,竟无一人对田丰、沮授掷物。百姓心里跟明镜似的,谁忠谁奸,早看得真切!
二人踏上刑台。
田丰忽仰天大笑,转身面对黑压压的百姓时,眼中迸出烈火:父老们!如今奸佞横行,蒙蔽圣听,忠良遭戮,百姓荼毒,这汉室江山——怕是要亡啊!
行刑官闻言骇然变色,万没料到他竟当众喊破这天大的忌讳!
“田丰!休要在此蛊惑人心,你诽谤大将军,意图不轨,还敢巧言诡辩!”
田丰昂首大笑:“哈哈哈!好一个蛊惑人心!好一个意图不轨!我田丰问心无愧,既不负圣上,亦不负黎民,日夜所思皆为君上、将军!”
“何来不轨?”
“何以惑众?”
“倒是你们这群宵小,狼狈为奸,遮蔽天日,令百姓惶惶,天听闭塞,你们才是河北罪人,合该引颈就戮!”
“天道不公!”
“天道不公啊!”
行刑官怒不可遏:“快!快堵住他的嘴!”
两名壮汉立即上前按住田丰,往他口中塞入布团。
田丰奋力反抗,终究不敌,虽口不能言,仍怒目圆睁,发出呜呜怒吼。
没错!
那分明是厉声痛骂!
围观百姓虽听不清内容,却坚信他必在痛斥奸佞。
行刑官刚松口气,沮授又挺身而出:
“尔等奸佞,能封一人之口,可封得住天下悠悠众口?”
“我沮授今日就义,死有何惧!待王师铁骑破城之日,尔等奸佞定要血债血偿!”
刑场顿时骚动:
“沮授大人清正廉明,怎会通敌?”
“其中必有冤情!”
“莫非遭人陷害?”
行刑官见势不妙,急令:“快将沮授的嘴也堵上!”
沮授厉声怒喝:可笑!你这恶吏封得住我等喉舌,又如何堵得住天下黎民之声?今 ** 作恶多端,他日必遭......
呜呜呜——
魁梧兵卒猛然将沮授按倒,粗鲁地将布团塞入其口。
本以为 ** 平息,岂料场下民怨沸腾。
沮授大人蒙冤!
重审此案!
沮授大人岂会叛国!
速放沮授大人!
混账东西!
行刑官见群情激愤,却因奉郭图密令,定要处决田丰、沮授二人,当即暴喝:来人!全数斩首,以正法典!
刽子手迟疑:大人,未到行刑时辰......
行刑官怒目圆睁:还等什么!速速行刑,免生变故!
刀光骤闪!
血瀑冲天!
数十颗头颅滚落刑台,鲜血喷溅,染红刑场。
行刑官暗自舒气——总算复命。
他抬眼望天,忽见尘雾弥漫。
狂风骤起!
飞沙走石遮天蔽日,鬼哭般的风声撕咬着万物生灵。围观百姓惊恐四散,刑台顷刻间空无一人。
一阵凛冽邪风骤然袭来,如刀锋般凌厉,竟将刑场上的旗帜齐刷刷斩断,旗杆爆裂声震耳欲聋,纷纷砸向监斩官员!
监斩官大惊失色,连滚带爬地逃窜,嘶声尖叫:快来人护驾!
众衙役簇拥着监斩官仓皇撤离。
这阵妖风来得蹊跷!
气势汹汹却转瞬即逝。
许多百姓还未及躲避,风势便已平息,仿佛从未发生过。
但淳朴的乡民们却另有解读。
他们认定这是上苍震怒!
沮授大人定然是蒙冤的,否则苍天怎会这般显灵!
没错!定是奸臣当道,才惹得 ** 人怨!
走!咱们去皇城告御状,为沮授大人讨回公道!
同去同去!齐聚宫门为沮授大人 ** !
为沮授大人雪冤!
有人振臂一呼,顿时应者云集,百姓们自发组成队伍,浩浩荡荡向宫城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