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锐指尖的血珠落在玉琮顶端时,整座地宫忽然响起青铜锈蚀的脆响,像是有只无形的手正拨动岁月的弦。他眼睁睁看着那滴殷红顺着玉琮表面的螺旋纹游走,所过之处,原本黯淡的乳白玉质竟泛起琥珀般的光泽,那些嵌在纹路里的铜锈如同活物般簌簌剥落,露出底下细密如蛛网的暗纹——不是先前见过的云雷纹,而是更繁复的、带着羽翼形态的诡异图腾。
“这不是良渚的纹路。”陈教授的声音发颤,他踉跄着扑到玉琮旁,老花镜滑到鼻尖也顾不上扶,“良渚玉琮的兽面纹是对称的,可这些……这些纹路在动!”
林锐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泛白。方才引雷时灌入体内的电流还在经脉里乱窜,此刻被玉琮的异动牵引着,竟顺着掌心往玉琮里钻。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玉琮内部像是有个中空的腔体,自己的气血与雷电之力混在一起,正顺着那些暗纹在腔体里冲撞,每一次撞击,地宫顶部的岩层就往下落些碎石,石屑砸在头盔上噼啪作响。
“退开!”林锐突然低喝。他看见玉琮顶端的血珠已经完全融入,那些羽翼纹突然亮起赤金色的光,光纹顺着玉琮往下蔓延,所过之处,地面的青石板竟裂开蛛网般的缝隙,缝隙里渗出冰冷的水汽,带着铁锈和腐朽的气息。
王胖子反应最快,拽着陈教授往后踉跄了几步,刚站稳就骂骂咧咧:“他娘的这破石头成精了?林小哥你赶紧想想辙,再这么下去咱们都得被活埋!”
林锐没理会他,注意力全在掌心与玉琮接触的地方。那股拉扯感越来越强,仿佛玉琮里有个旋涡,要把他的骨髓都吸出来。他忽然想起爷爷临终前塞给他的那半块青铜符,符上的纹路似乎与玉琮此刻亮起的羽翼纹有几分相似——当时爷爷说“玉琮引雷,血纹为钥,青铜镇厄,骨血为媒”,这话此刻在脑子里炸开,像是一道闪电劈开迷雾。
“骨血为媒……”林锐喃喃自语,另一只手摸向脖子上挂着的青铜符。符牌是温热的,像是揣在怀里的暖玉,他指尖刚碰到符牌上的凹槽,玉琮突然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嗡鸣,顶端的赤金光纹骤然暴涨,竟在半空中凝聚成一只巨大的羽翼虚影,羽翼扇动间,地宫的空气都开始扭曲,那些从石缝里渗出的水汽瞬间凝结成冰碴,打在脸上生疼。
“轰隆——”
又是一声巨响,这次不是雷声,而是地宫西侧的石壁突然崩塌。碎石飞溅中,一道黑黢黢的通道露了出来,通道深处隐约传来水流声,还有……若有若无的铃铛声,叮铃,叮铃,清脆得像是少女手腕上的银铃,却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陈教授扶了扶眼镜,眼神里满是激动:“这……这应该是殉葬通道!良渚大墓的殉葬坑通常在主墓室西侧,没想到竟然藏在石壁后面!”
王胖子咽了口唾沫,举着手电往通道里照了照,光束所及之处,能看到通道两侧的石壁上刻满了壁画,壁画上的人物全都长着羽翼,手里捧着玉琮,朝着一个高台跪拜。高台上似乎有个模糊的身影,被一层雾气笼罩着,看不清模样。
“我说老陈,你确定这是良渚的?”王胖子声音发虚,“良渚人啥时候信鸟人了?这壁画看着咋跟三星堆似的?”
陈教授刚要反驳,林锐突然抬手制止了他。他侧着耳朵,仔细听着通道深处的动静——铃铛声还在响,而且越来越近,伴随着水流声,还有一种细微的、像是鳞片摩擦地面的声音。
“不对劲。”林锐沉声道,“这通道里有东西。”
话音刚落,通道深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水流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水里快速游动。王胖子吓得赶紧把枪掏出来,保险栓“咔哒”一声响,在寂静的地宫里格外刺耳。
“别开枪!”林锐低喝,“不清楚是什么东西,贸然开枪会打草惊蛇。”他从背包里掏出荧光棒,掰亮了扔向通道深处。荧光棒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在通道地面上,发出幽幽的绿光,照亮了地面上的积水——那积水竟然是暗红色的,像是凝固的血,水面上漂浮着几片残破的羽毛,羽毛是黑色的,根部还沾着些许暗红色的黏液。
“这水……”陈教授蹲下身,刚想伸手去碰,就被林锐拽了回来。
“别碰!”林锐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这水里有问题,你看那些羽毛。”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些黑色羽毛在水面上轻轻晃动,每晃动一下,水面就泛起一圈细微的涟漪,涟漪所及之处,水面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隐约能看到一道道黑色的影子,像是水蛇,又比水蛇粗些。
就在这时,通道深处的铃铛声突然停了。紧接着,一阵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响起,像是生锈的铁门被缓缓推开。荧光棒的绿光范围内,突然出现了一道纤细的身影,身影穿着破烂的白色长袍,长发披散着,遮住了脸,手里拿着一串银色的铃铛,铃铛上还挂着几片黑色的羽毛。
“谁?!”王胖子大喝一声,枪口对准了那道身影。
那身影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起头。长发滑落,露出一张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睛是纯黑色的,没有眼白,像是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她的嘴唇是暗红色的,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诡异的笑意。
“小心!”林锐猛地把王胖子往旁边一推,自己则抽出腰间的工兵铲,朝着那身影挥了过去。他能感觉到,那身影身上没有丝毫活人的气息,反而带着一股与玉琮相似的冰冷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雷电之力。
工兵铲带着风声落下,却被那身影轻轻一侧身躲开了。她的动作快得惊人,像是一道白色的影子,瞬间就飘到了陈教授身后,手里的银铃轻轻一晃,叮铃一声,陈教授突然浑身一僵,眼神变得呆滞起来,像是被施了定身术。
“老陈!”王胖子急了,举枪就要射击,却被林锐再次拦住。
“别开枪!她在控制老陈!”林锐沉声道,他盯着那白衣女子,突然注意到她脖颈处有一道赤金色的纹路,纹路的形状与玉琮上的羽翼纹一模一样,“你是谁?为什么会有玉琮的纹路?”
白衣女子终于开口了,声音像是碎冰碰撞,又轻又冷:“吾乃雷泽之使,守此玉琮三千年……尔等,是来取玉琮的?”
“雷泽之使?”林锐皱紧眉头,“雷泽是上古神境,你怎么会在这里?”他想起爷爷留下的古籍里记载,雷泽是雷神居住的地方,那里有雷兽,有羽翼神,难道这白衣女子就是古籍里说的羽翼神?
白衣女子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晃动了一下银铃。陈教授突然像是提线木偶一样,朝着玉琮走去,双手伸出,似乎要去触碰玉琮。
“住手!”林锐大喝一声,猛地扑过去,想要拉住陈教授。可就在他指尖碰到陈教授胳膊的瞬间,一股强烈的电流突然从陈教授身上传来,顺着他的手臂灌入体内,与之前引雷时残留的电流撞在一起,疼得他眼前发黑,差点栽倒在地。
“林小哥!”王胖子赶紧跑过来扶住他,“你咋样?没事吧?”
林锐咬着牙摇摇头,看向白衣女子:“你到底想干什么?”
白衣女子嘴角的笑意更浓了:“玉琮引雷,血纹已生,只差最后一步……尔等的血,能让玉琮完全觉醒,到时候,雷泽之门就会打开,吾主就能归来。”
“吾主?”林锐心里咯噔一下,“你说的吾主是谁?”
白衣女子没有回答,只是再次晃动银铃。这次,不仅是陈教授,连王胖子都浑身一僵,眼神变得呆滞起来,手里的枪掉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响。
林锐心里一沉,他终于明白,这白衣女子的铃铛能控制人的心神。他赶紧屏住呼吸,集中精神,运转体内的气血,抵抗铃铛声的影响。爷爷教过他一套吐纳之法,能在危急时刻保持清醒,此刻正好派上用场。
白衣女子见林锐没有被控制,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冷笑一声:“没想到你竟然能抵抗吾的铃铛……不过没关系,你的血,才是最重要的。”她说着,身影一晃,就朝着林锐飘了过来,速度快得惊人,指尖泛着青黑色的光芒,直取林锐的脖颈。
林锐早有防备,侧身躲开,同时挥动工兵铲,朝着白衣女子的手臂砍去。工兵铲是特制的,边缘锋利,足以劈开岩石。可就在工兵铲即将碰到白衣女子手臂的时候,她的手臂突然化作一团黑雾,躲开了工兵铲的攻击,黑雾瞬间凝聚成一只利爪,朝着林锐的胸口抓来。
林锐暗道不好,赶紧往后退去,可还是慢了一步,利爪划过他的胸口,衣服被撕裂,留下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瞬间涌了出来,染红了胸前的衣服。
“咳咳……”林锐捂着伤口,咳嗽了几声,嘴角溢出一丝血迹。他能感觉到,伤口处传来一阵刺骨的寒意,像是有无数根冰针在扎他的骨头,那股寒意顺着伤口往体内蔓延,很快就传遍了四肢百骸。
白衣女子看着林锐胸口的伤口,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好强的气血……你的血,比那些凡夫俗子的血好用多了。”她说着,再次朝着林锐扑来,这次,她的身后竟然展开了一对巨大的黑色羽翼,羽翼上的羽毛根根分明,泛着诡异的光泽。
林锐咬紧牙关,强忍着伤口的剧痛,从背包里掏出那半块青铜符,紧紧握在手里。青铜符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危机,开始发烫,符上的纹路亮起金色的光芒,与玉琮上的赤金光纹遥相呼应。
“青铜镇厄……”林锐喃喃自语,想起爷爷的话,他突然明白了什么。他猛地将青铜符按在胸口的伤口上,符牌上的金光瞬间暴涨,与伤口处的鲜血融合在一起,形成一道金色的光柱,朝着白衣女子射去。
白衣女子没想到林锐会有这样的反击,躲闪不及,被光柱正面击中。她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上的黑色羽翼瞬间燃烧起来,白色的长袍也被烧得焦黑。她踉跄着后退几步,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愤怒:“青铜符……你怎么会有青铜符?!”
林锐没有回答,趁着白衣女子受伤,他赶紧跑到王胖子和陈教授身边,分别在他们的人中穴上用力掐了一下。王胖子和陈教授闷哼一声,眼神渐渐恢复了清明。
“他娘的……刚才咋回事?”王胖子晃了晃脑袋,一脸茫然,“我咋感觉跟做了个梦似的?”
陈教授也揉了揉太阳穴,脸色苍白:“刚才那铃铛声……能影响人的心神,幸好林锐及时叫醒了我们。”
林锐指着受伤的白衣女子,沉声道:“她是雷泽之使,想利用我们的血让玉琮觉醒,打开雷泽之门。”
就在这时,白衣女子突然冷笑起来:“没用的……玉琮已经吸收了你的血,雷泽之门很快就会打开,你们谁也逃不掉!”她说着,突然朝着玉琮扑去,身体化作一团黑雾,融入了玉琮之中。
玉琮瞬间爆发出刺眼的赤金光纹,光纹冲天而起,击穿了地宫的顶部,露出了外面的夜空。夜空乌云密布,雷声滚滚,一道道闪电劈在地宫上方,像是要把整个地宫劈碎。
“不好!玉琮要失控了!”陈教授大喊,“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不然会被雷劈中的!”
林锐抬头看着冲天的光纹,又看了看手里的青铜符,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他想起爷爷说的“青铜镇厄,骨血为媒”,或许,青铜符不仅能镇厄,还能控制玉琮。
“你们先出去!”林锐对王胖子和陈教授说,“我来试试能不能控制玉琮。”
“不行!太危险了!”陈教授急忙说道,“玉琮现在已经失控了,你留在这儿会没命的!”
王胖子也点头:“是啊林小哥,咱们一起走,这破石头爱咋地咋地!”
林锐摇了摇头,眼神坚定:“如果我走了,玉琮失控,雷泽之门打开,后果不堪设想。你们放心,我有青铜符,应该能控制住它。”他说着,把背包塞给王胖子,“里面有急救包,你们出去后找个安全的地方等我。”
王胖子还想说什么,却被林锐推了一把:“快走!再晚就来不及了!”
王胖子和陈教授知道林锐的脾气,多说无益,只能咬咬牙,转身朝着地宫入口跑去。临走前,王胖子回头喊道:“林小哥,你一定要活着出来!我还等着跟你分宝贝呢!”
林锐笑了笑,没说话,转身朝着玉琮走去。此刻的玉琮已经完全被赤金光纹包裹,表面的羽翼纹疯狂闪烁,像是一条条金色的小蛇在游走。他能感觉到,玉琮内部的能量越来越强,那些能量冲击着他的气血,让他的五脏六腑都在翻腾。
林锐深吸一口气,将青铜符贴在玉琮表面。青铜符刚一接触玉琮,就发出一阵“滋滋”的声响,符上的金色纹路与玉琮上的赤金光纹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复杂的图案。他能感觉到,青铜符正在吸收玉琮的能量,同时,自己的气血也在顺着符牌往玉琮里流。
“骨血为媒……青铜镇厄……”林锐闭上眼睛,集中全部精神,引导着气血和青铜符的能量,试图压制玉琮的异动。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玉琮内部有一个强大的意识,那个意识充满了暴戾和贪婪,想要挣脱玉琮的束缚,冲出地宫。
“休想!”林锐低喝一声,猛地加大了气血的输出。青铜符上的金光越来越亮,与玉琮的赤金光纹碰撞在一起,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地宫顶部的岩层不断往下落碎石,地面的裂缝越来越大,暗红色的积水开始沸腾,冒着气泡。
就在林锐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住的时候,青铜符突然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响,符上的纹路完全亮起,与玉琮上的羽翼纹完美契合。紧接着,玉琮的赤金光纹开始减弱,那些疯狂闪烁的纹路渐渐变得平缓,像是被驯服的野兽。
林锐松了一口气,刚想睁开眼睛,突然感觉到玉琮内部传来一股强大的吸力,那股吸力比之前更加强烈,似乎要把他的灵魂都吸进去。他心里一惊,赶紧想要收回青铜符,却发现青铜符已经和玉琮紧紧粘在了一起,根本拔不下来。
“不好!”林锐暗道一声,他能感觉到,那个隐藏在玉琮内部的意识正在通过青铜符侵入他的脑海。无数混乱的画面涌入他的脑海——滔天的洪水,燃烧的城池,长着羽翼的神人,还有一个模糊的身影,坐在高台之上,手里拿着一块与玉琮相似的玉器,眼神冰冷,俯瞰着众生。
“吾乃雷泽之主……尔等,皆为吾之祭品……”
一个冰冷而威严的声音在林锐的脑海里响起,震得他头痛欲裂。他想要反抗,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气血和能量都在被玉琮快速吸收。
就在林锐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他脖子上挂着的那半块青铜符突然发烫,符牌上的纹路再次亮起,一道金色的光芒顺着他的经脉涌入脑海,与那个冰冷的意识碰撞在一起。
“啊——”
林锐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脑海里像是有两个声音在打架,一个冰冷威严,一个温暖坚定。他能感觉到,温暖的声音是爷爷的,爷爷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锐儿,守住本心,骨血为媒,不仅是献祭,更是传承……”
“传承?”林锐喃喃自语,突然明白了什么。他不再反抗玉琮的吸力,反而主动引导着自己的气血和能量,与青铜符的能量融合在一起,朝着玉琮内部的意识冲去。
“我不是你的祭品,我是玉琮的传承者!”
林锐大喊一声,脑海里的金色光芒瞬间暴涨,与那个冰冷的意识撞在一起。玉琮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嗡鸣,赤金光纹和金色光芒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巨大的光柱,冲天而起,击穿了乌云密布的夜空。
夜空之上,雷声骤停,乌云散去,露出一轮皎洁的明月。光柱渐渐减弱,玉琮表面的光纹也恢复了平静,只剩下几道淡淡的羽翼纹,在月光的照耀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林锐缓缓睁开眼睛,感觉浑身酸痛,像是被拆开重组了一样。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伤口已经愈合,只留下三道淡淡的疤痕。手里的青铜符已经和玉琮融为一体,玉琮表面的羽翼纹与青铜符的纹路完美契合,像是天生就该如此。
“终于……控制住了。”林锐缓缓松了一口气。